20年前的记忆

637高地与551高地的大体方位

　　今天是八X年的最后一天了，但从目前的迹象看，双方均无平息的意思。估计八X年元旦不会有太大的军事行动，但也不一定会象越南建军节那样平静。

　　0640，405号阵地敌7号洞出来4人，我左8号阵地轻重机枪分别射击，毙敌1、伤敌2，余1人爬到我5号洞8号哨位附近7—10米处的石缝内。左8号阵地将情况通报给405号阵地后，准备晚上处理掉。

　　1234，敌约12人在551高地顶端修筑工事，我炮兵进行了48发急速射，两次毙敌7人，摧毁敌工事两个。

　　1800，405号阵地我步兵用爆破筒将敌白天躲藏的石缝炸塌，藏敌情况不明。
　　夜间情况正常。

　　补记：

　　才得到的消息，早上0745，侦察分队班长迟XX，在往北长形高地送给养的途中，在上次高学来负伤的地方又遭到敌狙击步枪的射击，头部中弹，子弹从眉头进，后脑出。运下阵地不久即牺牲。

一九八X年元旦 星期三 晴

　　昨天早上开始接班，一直到今天中午交班，战场上的辞旧迎新让我摊上了。

　　以往在营房的这个时候是很轻松的，唱唱歌、看个电影、演个小节目什么的，这几年又多了个电视，最后总是一边看着电视节目，一边送走过去的一年，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每每这个时候，即使整个部队都不得放松，自己也想放松一下自己。

　　今年就不同了，在这样的环境里，在一年剩下的最后时间里，坐在静静地作战室内，面对着防御兵力部署图，守着五部电话机，不停地询问前沿阵地的情况，等着新年第一时间的到来。虽然这几天前沿阵地的情况相对比较平静，但仍要防止特殊时间会有特殊事件发生。

　　零点终于到了，四分、三分、二分、一分，我要通了前沿阵地的电话，从主要防御方向的最前沿阵地开始，逐个阵地的向坚守在阵地上的干部战士致以新年的问候。虽然整个坑道里都是静悄悄的，团首长们也在睡梦中，但我还是假借他们之名，一会儿代表团长政委，一会儿代表参谋长司令部。一条条的电话线，把整个阵地联成一片，在那敌人的眼皮底下，在那地下深处的山洞、石缝、猫耳洞里，悄悄地沸腾了起来，认识不认识的大家都相互祝愿、相互问候，新的一年，新的姿态，新的胜利。

　　然而，元旦，当元旦真正到来的时候，给我们的却是一个不平静的元旦。

　　0720，往405号阵地送给养的小军工象往常一样出发了，刚刚前出579号阵地5号哨位，敌人的狙击步枪又响了，我们的战士倒下去一个，其他战士赶紧去抢救，敌人的炮弹又落在了周围，又有5名战士负伤。

　　0730情况报到作战室，立即命令开炮。在我炮火的掩护下，抢下了伤员，而被狙击步枪击中的战士已停止了呼吸。

　　我炮击后，敌对我前沿阵地疯狂报复。大量的炮弹倾泻到了我前沿阵地，左8号阵地马蜂洞的东洞口被炮弹命中，一块巨大的石头塌下，正好堵住洞口，无法对405号阵地5号洞及周边地区实施观察和火力支援，405号阵地西侧的眼睛被堵住了。

　　情况报上来后，立即给左8号阵地打电话，详细询问洞口的受损情况和修复的可能性。请示团首长同意后，立即给工兵分队赋予任务，命令他们派一个爆破小组中午出发，赶到左8后立即展开作业，要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天黑前恢复马蜂洞火力点。并指示爆破小组所到位置随时向我报告，建立起与作战室的直接联系，以便团炮兵和各阵地给予配合和掩护。

　　命令下达后，我交完班，但没有离开作战室，两眼死死地盯住对下的电话。第一个电话，爆破组报告，已顺利到达左8号阵地马蜂洞，人员无一伤亡。回复，抓紧作业，用电发火起爆。第二个电话，炸药已安装完毕，请求炮火掩护起爆。回复，至少五发炮弹落地后再行起爆。第三个电话，顺利起爆，效果较为理想，请求返回。回复，阵地上20分钟无落弹后返回，出662.6高地从三营回电。

　　傍晚，左8号阵地来电，洞口已完全修复，重机枪重新架了起来，搞好了射击标定。
　　早上的情况是一个值得记住的血的教训。从前后经过看，我们的小军工活动太有规律了，而且已经被敌人所掌握，给了敌人一次有组织有准备步炮协同袭击我的机会。而我们的人员行动又过于集中，抢救伤员亦不得法，这才造成一伤再伤，出现前线并不多见的非战斗一次多人伤亡的情况。

　　其实在这个位置，我们已有多名战士遭敌狙击步枪射击，真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有引起前沿指挥员的警觉。

一九八X年X月X日 星期四 多云

　　按照师指的要求，每个月要向师指挥部书面报告一次工程保障方面的情况。第一个月因为实在太忙，整天跑器材跑阵地静不下身子来，没能写成。现在两个月过去了，再不写是交待不过去了，况且师指挥部也确实需要了解工程保障方面的情况，需要知道给了你那么多器材用到什么地方去了，是不是合理，以后还能不能按请领计划给你。一想到这些，即使再忙，挤睡觉时间也要一个数据一个数据的统计，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爬。原想两个月的情况放在一起写，辛苦他几天元旦前完成。结果事仍很多，直到31日才完成初稿，形成了第一份《陆军第十四军（乙）独立团关于662.6高地方向防御战斗工程保障情况报告》。经参谋长签发后，现已交文印室打印，力争能在明后天报到师指挥部去。报告是这样起草的：

　　自X月X日开始接替662.6高地方向防御以来，针对作战特点和防御正面的阵地状况，根据上级有关工程保障的指示精神，把工程保障工作作为稳定防御、提高部队战斗力的基础工作来抓。采取上下结合、前后结合、专业分队与其他分队结合、经常性与突击性结合、制式器材与应用器材相结合的方法，请领下发工事器材388套（米），购买下发木材32方，塑料布700公斤，油毛毡290卷。新构工事175个，总长396.5米。改造自然洞5个，总长22米。加固修复工事427个，加修堑交壕452米，构筑180平方米的防爆棚一座。开辟通路18条，长952米。设置防步兵地雷群5处，布设防步兵地雷1280枚。较好地保障了部队作战和生活需要，对提高部队战斗力，保存自己消灭敌人，稳定防御起到了积极地作用。

　　一、针对特点，周密组织计划

　　团防御正面右起578号阵地、左至405号阵地，宽4.2公里，纵深2.7公里。整个防御地域内西高东低、北高南低，土石山各占一半，山多陡坡，地形条件极为复杂。为了掌握工程保障的第一手资料，团指挥人员对防御地域内的地形特点、障碍设置和道路、工事状况进行了全面调查，走遍了所有的阵地、检查了每个工事，明确了工程的保障重点。

　　部队刚上阵地，面临的问题较多，突出的问题是工事严重不足。其原因：一是接防部队的兵力大于阵地上原防守部队的兵力，一线连屯兵工事不足；二是交防部队的炮兵未撤出阵地，团炮兵无现有阵地可利用，急需新构炮阵地；三是团指位置调整到南榔坑道，警戒和保障分队无警戒和屯兵工事；四是器材数量不足，请领到的器材数量远远小于阵地上的需求量。针对这些情况，团两次召开团营主官和司后有关部门参加的工程保障会议，研究工程保障方案，制定工程器材请领和发放计划，及在器材不足情况下的保障措施。

　　有阵地可接的分队，以现有工事为主，尽量利用阵地上可用的现有工事，加修倒塌、损坏和遗弃的工事。同时积极地向上反应情况，请领物资保障器材，集中保障无工事的分队按时进入阵地。炮兵和保障分队组织精干的构工分队，采取每到一批器材，组织一批人员进入阵地构工，先屯兵工事、后发射工事、最后完善生活设施的方法，保证当天进入阵地，当天构筑工事，当天住入工事。各阵地按火力配系、观察配系的要求完善了哨位工事；按便于防炮、便于机动、便于“添油”的要求，选择、扩修、新构了屯兵工事。

　　在整个防御过程中，战场的特点决定了团的工程保障的重点是工事器材的保障。为了建立起完整的器材保障体系，做到适时有效的保障，团从工兵预备队中抽调部分兵力，配备一台工程器材保障车，组成器材保障组，负责加工构件、运送物资。根据防御地域内的道路状况和保障距离，右翼和纵深的连队保障到阵地，左翼保障到营，由营设置在6626高地的物资转动点负责接收，再申请军工将器材运送到阵地。

　　二、增强构工意识，提高工事质量

　　树立长期作战的思想，以工事为家，积极改善工事条件，提高工事防护能力。根据战场上炮击多、人员易遭炮击，前沿多位于骑点线和高地顶部、位置暴露，旷日持久的两军对峙、生活作战长期集于一点等特点，充分认识工事在整个防御战斗中的作用，积极改造加固了原有工事，调整了位置不适当的工事，增强了工事的防炮能力。目前，阵地上有70%的装配工事达到抗一发82毫米口径以下炮弹的直接命中的强度，90%的工事可以抗住中小口径炮弹的间接破坏。工事内的生活设施得到了较大的改善。逐步使工事达到作战要求：能防炮、能观察、能射击；有一个较好的生活环境：能防雨、能防水、能做饭休息。

　　在进行工事构筑时，力求结合地形不改变地形，利用植被不破坏植被，使新构筑的工事不暴露位置，不留作业痕迹，以最小的作业力取得最大的构工效果。

　　三、积极主动，全力搞好保障

　　一是主要方向重点保障。团主要防御方向位于左翼，这里多为石质山，工事条件差，与敌紧贴工事构筑困难，阵地落弹多，工事破坏严重，运送路线长，暴露地段多，工程物资运送困难。因此，在保障上做到三个优先一个不惜。即工程器材优先计划、军工分队优先运送、工兵分队优先配属，不惜一切代价保障到位。刚接阵地时，防御的主要方向在三连，团以一个军工连的力量担负工程器材的保障。405号阵地接防后，及时调整军工力量，突击运送器材，并派出工兵分队进入405和301号阵地构工和设障。仅工事器材一项，主要方向连就占下发总数的32%。二是掌握情况，主动保障。经常不断地深入阵地，了解掌握情况，检查工事质量，及时发现问题，提前预测，适时提出意见和建议，在分队提出工程保障要求前，就把保障工作做到阵地。122出击前，预计出击前后敌将对我进行大规模的火力报复，及时向各阵地下达了抓紧构工、增强工事强度的指示，突击下发了波纹钢30米、化纤袋6000条。由于提高了工事的防炮能力，出击作战当天，我阵地落弹万余发，无一人伤亡。三是不同时节，灵活保障。战场上的情况是千变万化的，保障的重点也不是一层不变的，不同的时节有着不同保障重点。随着敌情和任务的变换，重点可能会变成次点，次点也可能变为重点，根据情况的变化灵活掌握。一般情况下工事器材的保障应该是先前沿、后纵深，先主要方向后次要方向，而我团在初接防时，炮兵群无现有阵地可接，而前沿阵地多少有工事可依托。如果炮兵进不了阵地，步兵无炮兵火力支援，直接影响防御态势的稳定。于是这一阶段，我们就把工程保障的重点放到了炮兵阵地上，各种工事器材优先保障。四是紧急情况突击保障。雨季塌方、工事陈旧、炮火摧毁等原因，时常给工程保障带来意想不到的情况。为了应付突然，在器材上始终掌握一定的机动数量，在兵力使用上始终留有预备力量。一旦情况发生，突击保障到位。

　　四、明确重点，突出专业保障

　　以专业分队指导与其他分队作业相结合的方法，对于需要完成的工程任务，一般分队有能力完成的，不派遣工兵，由各阵地自己完成。有兵力完成但在技术上有困难的，派出工兵指导作业，以保持工兵预备队的力量。对于技术性强，作业量大，直接关系到防御稳定、指挥安全的工程保障任务，则集中人员、器材，组成突击队，集中作业。团接防后，工兵分队首先完成了指挥所坑道内部设施、坑口防爆设施和指挥所周围警戒哨位的构筑，保证了指挥所的按时开设。在团主要防御方向和关键支撑点，组织专业分队进行重点和突击保障。6次组织工兵排前出阵地布设防步兵地雷，派出61人次指导其他分队构工，先后开辟通路12条，总长达920米。122作战以后，及时研究制定了对405号阵地的构工方案，接防的第一天就察看了阵地的工事状况，在现地研究完善了构工方案，第二天派出两个突击组分别至405、301号阵地，冒着敌人的炮火和狙击步枪的封锁，以5天的时间完成了6个洞的扩修，8个哨位和1个机枪掩体的构筑，开辟了两条通往405号阵地的军工路，对防御分队坚守阵地、避免伤亡、稳定防御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由于是初次参战，缺少经验，也存在着不少不足，一是少数阵地工事器材的利用率不高，存有浪费现象；二是部分石质山的工事仍不完善；三是有一定数量的哨位防炮能力比较差；四是对阵地伪装要求不高等等。

　　作战方面的情况:

　　地面情况正常，阵地落弹311发。6626方向遭敌炮击，102号阵地3号哨位被炸毁。

　　1940，师作战室彭参谋打来电话：

　　根据近日敌地面人员活动增多的情况，师首长分析判断：

　　1、敌利用新年元旦的机会，加紧前送物资；

　　2、进一步完善其防御体系，特别是敌接防后遭到沉重打击，利用平静的间隙调整兵力部署；

　　3、敌在完善防御的同时，继续进行向405号阵地和其他方向反扑的准备；

　　4、敌一线部队换防完毕后，正在组织二线部队的换防。

一九八X年X月X日 星期五

　　今天由我和我们股长值班。白天没出坑道，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天。

　　股长是个比较健谈的人，话题多且轻松，所谈话题不管可笑不可笑，开口先呵呵笑他几声，期间到结束，也是呵呵不断。我对我们股长了解并不是很多，他是参战前我们原来的股长决定不来后从友邻团平调过来的。也是众多临阵委以重任中的一个。相处后觉得很合得来，他虽是领导，但多以商量的口气布置工作，多尊重下属的意见，放得开手脚。这也就使得我有更多的机会得以独来独往，有更多的按照自己的意愿组织开展工作的时间和可能。

　　也许是新年刚过，也许是刚接过家中的电话，股长总有说不完要说的话。以至于电话响了，刚接过电话处置完情况，就会问刚才说到哪儿啦。今天的话题更多地集中他妻子和他未出生的孩子身上。他说他这一辈子没什么遗憾的，唯一的就是不能看到老婆大肚子的样子，不能感受到孩子在老婆肚子里的滋味。他还问我，说女人的肚子里怎么就能装下一个孩子呢，要是摸摸那装着自己孩子的肚皮，会是什么感觉，老婆又会是什么样子？噢，对了，你还没有找对象，说了你也不懂。话都让他说了，我只当是忠实的听众。

　　参战前，他那个军人妻子就有了身孕，只是尚未出怀，估计到不了轮战结束，他的孩子就该落地了。所以他左一个遗憾右一个遗憾总是没完没了。

　　作战情况：

　　昼间：

　　敌由637高地向551高地运送工事的共三批57人次，每两人扛一根发白的方柱，判断为水泥构件；运送弹药的共三批35人次，每人扛一个弹药箱子。

　　阵地落弹318发。

　　202、210号阵地构筑哨位各一。

　　战果：团轻便炮群压制432高地后敌炮阵地，摧毁敌81迫击炮一门；122榴弹炮营炮击向551高地送工事之敌，毙伤敌7人。

　　伤亡情况，七连一排战士李XX，82年入伍，修工事时不慎铁锹拍响了一枚地雷，伤眼、胸部。

　　夜间：

　　2230—0130，405号阵地附近有敌8、9人在302号阵地及南侧小高地。60炮射击后，敌退。

　　2315敌两个组向左1、左8号阵地偷袭，我投弹后被击退。

　　2330 244号阵地发现敌一个班的兵力偷袭，投弹后被击退。

　　0330左2号阵地1号哨位前有敌活动。

　　0410 235号阵地发现敌偷袭，投弹、投爆破筒后，敌被击退。

　　阵地落弹：140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