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

—— 回忆我参战经历的点点滴滴


作者:燃烧的血.区伟能


2006年5月21日,simonchan与老区于佛山合影

 

    (谨以此文纪念对越自卫反击战胜利27周年及缅怀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牺牲了的英烈们)

    1979年2月17日晨,我所在的部队——广州军区41军122师365团三营七连三排与其它兄弟部队一起打响了对越自卫反击战。是日是役,我排的任务是攻占当面之敌——越军1个加强班扼守的473高地。为了打好这一仗,战前,连排干部多次前出察看敌阵地,选择进攻路线,定下战斗决心。而我们这些刚入伍就直接分到连队的新兵,经过3个月的临战应急训练,也基本掌握了步兵轻武器使用要领,如步枪、冲锋枪、班用轻机枪的拆卸组合与射击,手榴弹与定向手雷的投掷及注意事项,爆破筒与炸药包的使用方法,战场上防步兵地雷的基本常识与自我救护常识,以及单兵战术基本要领与小组、班、排进攻战斗战术科目合成演练,特别演练了行进间遇敌时先敌出枪射击与抵近射击的战术动作要领及注意事项,所谓一切准备基本就绪,就等上级命令了。

    2月16日,命令下来了,我排作为主攻排于傍晚时分进入进攻出发阵地。为了加强我排的火力,上级为我排配属营炮连82无后座力炮1门、40火箭筒1具。2月17日晨约5时左右(我当时还是一名战士,按规定战士不能戴手表,所以不能确定准确时间),天还黑黑的,副指导员(姓赖,后因触雷负伤)与排长(姓宋,广东恩平县人,后因触雷牺牲)及我的班长(湖南人,战前作为战斗骨干由全训师121师调入,后因触雷大腿被炸断)商量后,我们出发了。我所在的八班作为尖刀班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而我随班副(战前与班长一道由121师调入)为第一战斗小组更是走在队伍的最前列。

    出发不到半小时,突然,隆隆的炮声响彻大地,真所谓地动山摇,我们哇啦的一下子全卧倒了。这架势我们哪见过呀,战前虽有应急训练,但根本就没有与炮兵一同合练过,头上的炮弹嘶嘶的飞,谁也不知道这炮弹会不会在自己的身边爆炸。就这样伏在地上足有3分钟时间,我们才定下心来,心里也乐了,这炮弹不是打我们的唷!原来,这炮火的其中一部分是为我们进攻越军473高地而实施的炮火准备。不过,这炮火准备实在早了点,此时的我们,离冲击出发阵地还远着呢。我们纷纷站起来,一个跟着一个继续向前推进。前行的路哟根本不是路,密密的树林野藤环绕,加上天黑,一不小心,就有掉到山下的危险,此其一。其二,若不跟紧点,就有掉队的危险,若是掉队哪可就惨了——前进不得(不知方向),后退不能(哪是要受处罚的)!我是一刻也不敢放松、深一脚浅一脚地紧贴在班副身后走。走了约2个小时,我们才好不容易走到了越军473高地右侧半山腰处。但天也亮了,我们隐蔽起来,副指导员与排长随即清点人数。不清点不知道,一清点,吓你一跳!原来,配属我排的82无后座力炮的炮兵们不见了踪影,哪是我排最强的火力呀!还有,连长和一台5瓦电台说是随后跟进的,也不知他们身在何方。看来,他们是掉队了。这也难怪,黑黑的天,深一脚浅一脚的,而且一会爬上,一会走下,一会向东,一会向西。况且,负重又是哪么大(步兵单兵负重约50斤,还要轮流扛着班用子弹箱或爆破筒或TNT炸药包或反坦克定向手雷),何况哪炮兵扛着的是一门炮!且马不停蹄地一走就是约2小时,还是没有路的山路,掉队也是情有可原的。但问题是,接下来怎么办?没有了连长和电台,无法向上级报告我们所处的位置,没有了无后座力炮的支援,我们的火力会大为削弱。正当副指导员与排长及我的班长(因为班长是战前从全训师调来,军事本领十分要得,战前的应急训练从单兵战术至小组、班、排进攻演练都是由他来组织的,所以副指导员与排长十分重视班长的意见,有什么事一定找班长来一块商量。不然,我们八班哪能成为尖刀班哟。而我,简直把班长当成偶像。除了班长的军事素质过硬外,班长1.75米身高,国字脸,虎背熊腰,他的一个“立正”,呵呵,百分百一个标准的军人相!)商量着怎么办的时候。突然,越军扼守的473高地纷纷落下炮弹(此时为何会有火炮轰击敌阵地,下文再作交代),只见越军阵地四周炮声不断弹片横飞。见此情景,副指导员、排长和班长当即决定,七、八、九班分左、中、右三路立即向越军阵地发起冲击!哪真是玩命了,在炮弹横飞的情况下,我们竟然向着越军473高地发起冲击。一般情况下,向敌阵地发起冲击前,会有火炮压制射击5-10分钟。然后,火炮向后延伸射击,冲击部队才发起冲击。现在好了,火炮还没有向后延伸射击,我们便发起冲击了。哪炮弹可不长眼的呀,它既炸越军阵地,也会把我们炸飞的哟!也许妙就妙在这里,冒险是相当的冒险,危险是可想而知,但我们的意图也十分清楚,哪就是乖越守军不备,出其不意,打他个措手不及!何解?通常,防守方作战人员在进攻方远程火炮打击下,一般都会撤入防炮洞躲避,以减少伤亡。正是基于这一点,此时我们发起冲击,越守军根本就不会料到,不会料到也就不可能做到先行发现我们并以火力打击,我们的冲击也会顺利得多——尽管我们也有可能被已方炮火击中的危险。事实上,我们的冲击出乎意料地顺利,尽管是边冲击边闪躲炮弹,当我们冲击至越军前沿阵地的战壕时,我的乖乖,我们无一伤亡!此时的炮轰恰好停了,也就在这时,在我班的右侧响起了激烈的手榴弹爆炸声和枪声,几乎同时,我班的正前方越军一隐蔽部也向我们射出密密的子弹,我们当即举枪一顿猛打予以回敬,班用轻机枪、冲锋枪、半自动步枪齐齐向敌开火。

    就这样,一阵猛烈的射击过后,越军隐蔽部的枪声没了。我们也暂停了射击,细心察看越军隐蔽部的动静。此时,七班与九班分别从我班左右两侧围了上来。这样,我排3个班已对敌隐蔽部形成了半月形的包围圈。越军隐蔽部的枪声是没有了,但越军隐蔽部内越军的情况如何,还一时没法搞清楚。因为这越军的隐蔽部,是在山坡的表面往下挖了一个高有2米、宽有约5米、长有8-10米的大坑,坑的四周与战壕相连,坑的上方用木搭架,再盖上干草,由里往外看,一清二楚,由外往里看,哪是什么也看不见。况且,刚才的一顿猛打,只是哪有枪声就往哪打,至于隐蔽部里有多少越军被击中,有没有被击中,谁也说不清楚。由于越军隐蔽部内的情况不明,副指导员也不敢贸然下达最后冲击的命令。副指导员与排长商量后认为,唯有把敌隐蔽部烧了,这最后的冲击才有胜利的保证。意见统一,就是如何烧的问题了。副指导员迅速让人找来40火箭筒手,让40火箭筒手往敌隐蔽“嗖”就打了一发弹。只见弹过处,敌隐蔽部上方的棚架一点火都没有,再打一发,也还是如此。我见此,突然想起战前下发的每人仅有几发的步枪穿甲燃烧弹,并迅速往枪上装填,“嘭、嘭”就是两枪。但是,这穿甲燃烧弹就是没能把敌隐蔽部烧起来。无奈,只好派人上去点火烧了。敌在暗我在明,上去的危险显而易见。谁去?排长环顾了一下身边的几位同志,最终还是面对副指导员轻轻地说了句:“我去”!排长这一句“我去”,话音虽轻,但却有不畏牺牲的英雄气慨。见此情景,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对着副指导员说,还是我去吧。副指导员点了点头说好,你去。并对身边的同志下令:“大家做好火力掩护”。我跃出战壕,向着敌隐蔽部爬去。当爬到了敌隐蔽部边沿,我迅速从衣袋里拿出火柴,一根、二根、三根,不知道是不是紧张所致,我划了三根火柴才划着火。火柴划着了,我小心翼翼地把火往敌隐蔽部干草复盖处引燃。不一会,敌隐蔽部就燃烧起来,我迅速往下撤。几乎同时,敌隐蔽部已是处在熊熊烈火中,并伴随猛烈的弹药爆炸声。没过多久,敌隐蔽部上方的棚架就坍塌了,弹药爆炸声也停了。副指导员面对大伙一声“上”,大伙跃起就往敌隐蔽部冲。我随着大伙一直往上冲,当冲到敌隐蔽部,只见副指导员手持冲锋枪对着敌隐蔽部内“哒哒、哒哒”就是两个点射。原来,副指导员冲上去后就发现敌隐蔽部与一战壕连接处有一持着枪的越军,副指导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打了再说,把那越军给干掉了。我一看那死去的越军的位置,好险哟,我上去点火烧敌隐蔽部的位置与这死去的越军的位置正好同一直线,相距不过是十来米。如果那越军向我开枪,我肯定就光荣了!

    占领了敌隐蔽部,就等于占领了越军的473高地。因为,这敌隐蔽部是处在473高地的最高处。但大伙还不敢松驰下来,立即展开搜索残敌。当确定没有残余的越军了,便迅速回过头来清点人数。经清点,除了有3名同志在与越军交火时负了伤,无一阵亡。大伙高兴啊——越军的473高地被我们攻占了!我们首次参战就打胜仗了!正所谓首战告捷,大伙无不兴奋。

    正当我们欢呼胜利之际,连长与通讯员等一行人也登上了473高地。连长一看见我们,兴奋不已地连说,你们打得好!打得好!!我要报告上级给你们请功!!!连长也真有高兴的理由,这对越作战的第一仗,全连队的作战任务就是攻打敌473高地。能不能打好,能不能完成上级交给的作战任务,大家都没有底。毕竟,全连队没有1个人打过仗,全营也没有,全团也只有团政委1人有过参战的经历。现在好了,越军的473高地被我们拿下了,而我们也只有几名同志负了伤,连长能不高兴吗!战后,连长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为我排报请了集体三等功。

    在随后的打扫战场里,我们发现,除了被副指导员击毙的越军尸体外,并没有其他的越军的尸体。难道这越军只是被我们打跑了不成?才不是呢。后来得知,在我们奉命继续向前推进,后续部队接替阵地后,他们对阵地进行了一次全面的搜索,从高地背面的山脚下,发现了7、8具越军的尸体。这7、8名越军为什么不是死在阵地上,而是死在阵地所在的后山脚下?后来我们才明白,这7、8名越军并不是当场毙命的。他们是负伤逃离时因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而失血压过多休克致死的。对这,在日后的战事中我们有着深刻的体验。

    攻打敌473高地这一仗,我们以极少的代价赢得了胜利,情理之中也不乏偶然性。曾记得我在前面提到过的,就是在我们从进攻出发阵地推进至敌473高地右侧半山腰处时,敌高地突然纷纷落下炮弹,而当我们冲击至敌前沿阵地时炮轰恰好停了一事吗?据指导员事后说,哪天,我们出发后,就失去了与连指挥所的联系,连指无法确定我们的位置,在他们的眼里我们是失去了踪影,而在规定发起冲击的时间也不见我们有任何的动静。无奈,只好让预备队再上,哪炮火就是为预备队准备的。炮击开始,指导员即通过望远镜观察敌高地。怪了,在我炮火打击下,越军怎么还满山的跑呢?指导员是怎么也看不明白。再细看,坏了坏了,这满山跑的不是越军,是我们的部队,指导员通过望远镜认出了副指导员!指导员随即向营指报告,请求立即停止炮击。如此,这才有了上述的一幕。就是这一仗,战后被广州军区编入班排进攻战斗成功范例里,这是后话。据说,成功之处主要有几点,一是选择了一条隐蔽的进攻路线,隐蔽接敌;二是从敌阵地侧翼发起进攻,避开了敌阵地正面的雷区;三是选择冲击时机果断;四是发起冲击时勇猛顽强与无惧。

    战斗结束不久,我们接到往前开进的命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打完胜仗,大伙的兴奋情绪还没有恢复过来,还是经过一整上午的行军打仗,大伙都有点累了,全连百多号人三五成群、没个队形地向前走着。突然,只听到一声喝骂“杨大头,你是干什么吃的。你看看你的部队,走,没有个走样,一点敌情的观念都没有”。我顺着声音一看,坏了,是营长在骂我们的连长呢(我的连长姓杨,个子不高,约1.65米,但连长的头特别大。所以,团营首长往往叫他“杨大头”)。只见营长站在一高坡上,他身边有一挺已架好的重机枪。营长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连长骂,显得非常生气的样子。我再回过头来看连长,惨了。连长胸前挂着2个从越军阵地缴获的手雷,刚才还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全没有了,脑袋拉了下来。营长的骂声刚停,连长立即亲自下令整理队伍。稍停,队伍又出发了。

    下午约3时左右,我们全连到达了上级指定的某地域高地,任务是进行防御作战,防敌反冲击。该高地是兄弟部队之前拿下来的,四周仍有战斗过的痕迹。连里各排各有各的防御阵地。排长受领任务后,带着我们着手修整、巩固阵地上的战壕,特别是开挖单兵防炮洞(俗称猫耳洞)。几个小时下来,该修整巩固的战壕修整巩固了,该挖的猫耳洞挖了,但大伙也真的累了。有的躺着,有的拿出战前下发的压缩饼干吃着。天渐渐黑了下来,我们想,经过一天的紧张与劳累,也该好好睡它一觉了。但事与愿违,上级来命令了,要我们排立即往某阵地接替防务,而我们现在的阵地,会由后续部队来接替。我的妈呀,刚修好了战壕、挖好了猫耳洞,不呆上一天两天的,也过了今晚再说嘛,咋又要走了呢。但命令就是命令,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们只好收拾行装,朝着新的目的地进发。

    晚上约11时左右,我们到达了上级指定的位置。排长随即带着各班长察看阵地四周的情况,指定各班的防御地域与任务。之后,除了站岗放哨的,大伙赶紧找个地方躺下就睡。就这样,渡过了入越作战的第一天。

    第二天早上,大伙经过一晚的休息,疲劳没有了,精神又来了,但任务也随即下来。因为是进行防御作战,大伙又要挖猫耳洞了。大伙没说的,一是作战需要;二是也是为自己的安全增加点保险系数。大伙拿出工具就干。这样,整个白天在阵地上不是修葺工事,就是挖猫耳洞,搞好了,大伙就躺着或闲聊。到了晚上,命令又来了,还是与昨晚一样,要我们排立即往某阵地接替防务,而我们现在的阵地,会由后续部队来接替。无奈,大伙又只好再次收拾行装,朝着新的目的地进发。

    第三天、第四天,情形还是如此。白天挖工事,晚上就转移阵地。但问题开始来了,首先是缺水。这越南的山,温差大,晚上用雨衣盖着也还觉得冷。但白天太阳一出来,哪真是热啊,加上白天要挖工事,每人的一壶水早就喝光了。平时,在转移阵地时,遇到山涧小溪,自然是喝足了,还把空的水壶灌满。但这两天的转移,哪山涧小溪是一点边都没沾,山上又没有水,大伙渴得不得了。其次,这野外作战,部队分散的很,自然就没有炊事班给你做饭了,大伙只有吃哪压缩饼干。但哪压缩饼干吃一天没问题,两天也可以,但天天吃就不行了,哪压缩饼干满足不了人体的热量需要。大伙开始觉得,身体软绵绵的,乏力。我也不例外。

    这天晚上,当我们又累又渴转移至新的阵地后,发现阵地上有一胀鼓鼓的大麻袋,大伙七手八脚地忙把它拆开,一看,全是一个一个的大萝卜。大伙你一个我一个,拿起来就吃。我也拿了一个重2斤多的萝卜,不管它干净不干净,放在咀里就咬。不用2分钟的时间,就把这2斤多重的萝卜给解决了。真是舒服呀,此前的累呀渴呀饿呀全没有了。这萝卜,汁多且甜,既解渴又能饱肚子。你说,此时此刻吃了这萝卜,舒服不舒服?美不美?时至今日,这顿生吃萝卜餐,我依然记忆犹新。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听到的一个故事,大意是,在古时候,有一个落难皇帝逃至一小山村草户人家,此时此刻的皇帝是又饥又饿,草户人家里的民妇拿不出什么好吃的招待皇帝,只有把平时自已用来果腹的地瓜之类杂七杂八的粗粮煮了给皇帝吃,这皇帝是吃得又甜又香。后来,这落难皇帝重登皇位回到宫里,御膳房送上的是山珍海味,但皇帝念念不忘的是那顿在民妇家里吃的粗粮饭。于是,皇帝让御膳房按照那民妇的样子再煮一顿粗粮饭。粗粮饭送上来,皇帝是这吃哪吃无论怎么吃,再也吃不出那种又甜又香的感觉来。何解?此一时彼一时也。正所谓饥不择食,人处在饥饿的状态下,哪是吃什么都香。我当时的感觉犹如故事里的落难皇帝一样,觉得这萝卜就象人世间的美味佳肴一样,感觉一个字:爽!

    吃了萝卜,大伙是解了渴填饱了肚子,来了精神,我与同班战友也就在阵地四周转转看看。看得出来,这原是越军的一个高射机枪阵地。因为,阵地上不仅有被我炮火击毁的敌高机残骸,还有3名越军的尸体就倒在高机残骸的附近。而且,这3名越军也肯定是被我炮弹炸死的。因为,这3名越军尸体的衣服多处被撕破成条状,若不是炮弹落下时形成的巨大的冲击波作用,这3名越军的衣服不会变成这样的。再细看,这3名越军的尸体已开始发胀,我们估计,这3名越军已死了有一至两天。也就是说,这阵地是在一至两天前,才被我军拿下来的。而这阵地上的哪大麻袋里的萝卜,是越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战争还没有来得吃遗留下来的。

    次日的晚上,我排又奉命转移。这一晚,我班又作为先遣班,在队伍前面边侦察边前行。班副与我及另一名广西籍壮族战士为班的第一战斗小组打头阵,机枪手、副机枪手与另一名战士为第二小组在中间,班长与另两名战士为第三小组在后面。出发没多久,就发现前方有一黑影。我们立即举枪喝令“站住!什么人?”,这黑影也没跑,站着不动。我们立即上前查看,这是一名中年男子,光着脚,身穿百姓衣服。抓获了一个人,我们立即向班长报告,副指导员和排长也闻讯赶往前来。这抓获的是一个什么人,是越南军队的普通士兵或是越南特工?还是越南的当地山民?还是我支前的民兵?为了弄清这人的身份,副指导员与排长先用普通话问他,但不知道哪人是不是没有听懂还是怎么回事,既没有回答也不点头或摇头,排长让与我同一小组的广西籍壮族战士用壮族话问他,结果,哪人也还是一样,既没有回答也不点头或摇头。我是广东人,讲白话,就再用白话问他,还是同样的结果。抓获的这个人,无法确定其身份,既不能象抓获越军俘虏一样把他捆扎起来押着,也不能贸然把他放了。无奈,只好让他在队伍的前面走,等到了新的目的地再说。由于抓获了这么一个人,班长走在了队伍最前面,副指导员与他的通讯员及排长跟随其后,我们小组自然就坠后一点跟进。就这样走着走着,在一半山腰处,我只见眼前闪起一团火球,几乎同一时间听到一巨大的爆炸声音。本能的反映,我们全都一下子伏在地下。是不是遭到越军的伏击?气氛猝然紧张起来。由于事发突然,加上四周黑黑的,也看不出个究竟来,大伙的心免不了显得忐忑不安。若真的遭到越军的伏击,哪我们的处境是相当的被动。在这危急的关头,我们急切盼着副指导员和排长下达应急指令,不管是不是遭到越军的伏击,也要做反伏击的准备呀。一秒、二秒、三秒……一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听到副指导员或排长的指令,我们预感大事不妙。也就在这时,我们陆陆续续听到副指导员、排长、班长等或痛苦的呻吟或凄厉的叫声。这下坏了,副指导员他们全都中弹,伤势如何、是重是轻暂且不说,在这紧要关头没了领头人如何是好?正当大伙不知所措的时候,只听我班的机枪手(江西或是江苏人,77年的兵,战前由别的部队补充调入)大声喝叫,大家不要慌,准备打哪小越南鬼子。我班机枪手这么一喝叫,大伙的情绪稳定了下来,纷纷握紧自己手中的武器,紧紧盯着黑黑的四周,做好随时射击的准备。一分钟、二分钟、三分钟……五分钟过去了,黑黑的四周还是黑黑的四周,再没有什么别的动静。我们明白了,不是遭到越军的伏击,而是踩中地雷了。于是,我们开始小心翼翼地向负了伤的副指导员他们爬去。因为,不小心不行。既然不是遭到越军的伏击,而是踩中地雷,哪就要防止在爬行的过程再触雷。不然,又会增加无谓的伤亡了。当我们爬到副指导员的身边,只见副指导员满脸是血,话语不清地叫着:“痛啊……救命啊”。我们赶紧拿出急救包(战前,每人配发1个),把指导员的脸全包了起来。再赶紧看看排长,只见排长的腹部全是血。排长声音微弱地连说,“我不行了,我不行了”,边说边把他的手枪连枪套摘下来。我们边安慰排长说不要紧没事的,边用急救包堵塞、包扎他不断流血的腹部。但情况不太理想,排长腹部的血仍然往外流。我们急啊,但也没有用,不要说身边没有医生,就连卫生员也没有!再看我们的班长,班长他斜靠边上的一块石头,两手放在双腿上,双腿明显难以挪动且不断渗出血来。班长咀上一字一字地说:“小越南鬼子,你把我害苦了”。我们估计,班长的腿可能断了,就立即拿来一枝步枪放在班长的两腿中间,连腿带枪一块扎起来。接着,我们来到副指导员的通讯员身边……。初步处理完负伤的副指导员他们,七班长与九班长共同商量如何赶快把副指导员他们往后送。因为,副指导员他们伤情危重。往后送,就需要担架队,但哪来的担架队呀?!找!去找担架队!战前,我边境地区地方政府组织武装民兵、基干民兵组成多支运输队、担架队,随部队一起行动。当然,这些民兵运输队、担架队一般都放在师、团一级的单位统一使用,不用说我们这么一个小小的排级单位,就是营、连也没有随队行动的民兵担架队。找,下山到公路去,也许能碰到民兵担架队。于是,九班长带着2名战士下山去找担架队。此时,约晚上12时左右。我们待在原地,静静等着九班长他们回来。也许是几天来的连续行动,晚上也没有得到好好的休息,大伙是又累又困,等着等着就睡着了。我也一样,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睡着睡着,突然,听到一阵“沙沙沙”混乱的脚步声,我立即醒来一看,原来是九班长他们回来了,还带来一支民兵担架队。此时,天已渐亮。大伙连忙七手八脚地把副指导员他们往担架上放。只见副指导员他们个个不仅没有什么反应,排长、班长的脸还脸白如纸(副指导员的脸因为全包着看不到),排长好象连呼吸都没有了。民兵担架队抬起担架就走。这时候,我们才想起昨晚抓到的那个身份不明的人。他人呢?只见那人倒在不远处,手捂住腹部,身体弯曲,死了。由于昨晚大伙忙于抢救副指导员他们,还真的把他给忘了呢。他—— —个身份不明的人,就这样静静地死了。

    这次误踩地雷,排长和副指导员的通讯员牺牲了,包括那身份不明的人,共死了3人,副指导员和班长两人负伤。地雷是班长踩的,所以,班长只断了腿。与班长靠得比较近的排长、副指导员的通讯员以及那身份不明的人,均是腹部中弹,因失血过多休克致死。副指导员与班长的距离稍为远一点点,所以,伤的主要是脸部。原以为,副指导员的伤不轻,最终能否抢救过来还难说。因为,中弹后的副指导员不仅满脸是血,且话语不清。后来得知,尽管副指导员脸部中弹且弹片有10余粒之多,但非致命伤。至于当时中弹后话语不清,是因为地雷爆炸后弹片四射且冲击力极强,把指导员的下腭震脱了。

    这次误踩地雷,还有一事让我感触良多(暂且不说我们没有现代化的后勤保障与后勤支援),哪就是,“重伤不叫苦,轻伤不下火线”说说容易做起来难!误踩地雷后,按照当时的情形,四周黑黑的,若真的是遭到越军的伏击,副指导员他们是不应该叫喊的。因为一叫喊,就等于暴露了我们的位置所在,由此会导致我们更大的伤亡。这一点,副指导员他们不会不清楚。但被地雷炸中后确实疼痛难忍(常识告诉我们,打针也会痛的,何况是被地雷弹片所伤),这痛,也就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所以说,真要做到这“重伤不叫苦” 实在不易。

    送走了民兵担架队,大伙稍整理了一下,继续往目的地进发。

    上午约9时,我们来到了一个很大的山洞前。只见山洞四周岗哨林立,哨兵清一色佩戴冲锋枪,山洞口进进出出的都是身佩短枪的军人,由洞里往洞口外的多条通讯线朝着不同的方向延伸。这时候,来了一名身穿干部服的军人,走到七班长他们跟前,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便把我们引到洞口内侧的一块地方休息。此时此刻,我才知道,这里是师基本指挥部(简称师基指),刚才与七班长说话的是师司令部的一名参谋,我们到这里的任务是保卫师基指的安全。原来,这几天已发生多起越南特工偷袭我军防御阵地或指挥、后勤机关单位事件,为了加强师基指的保卫力量,所以,把我们调来负责师基指外围的警戒,师基指内围的保卫工作仍然由师直属队的特务营负责。我的乖乖,怪不得这次转移,副指导员、排长他们在转移前的讲话没有象以往的哪样用“转移到某某高地”一词,而是用了“要到新的地方”这样的词句。原来,还对我们保密呢。当然,几位班长、班副这些战斗骨干是应该知道的。

   来到师基指的所在地,尽管要时时刻刻警惕越南特工的偷袭与破坏,但与一线的连队相比较,紧张程度轻多了,后勤也相对有保障。这不,我们刚来到,就有人来通知我们去吃稀饭。尽管除了稀饭还是稀饭,但这是入越作战五天以来,我们第一次吃到的稀饭,而且是热腾腾的稀饭啊!大伙都说,我们享福了!

    这一天,上级说,我们辛苦了,先好好休息休息、恢复恢复。我们也就解下个人装备,在头顶有盖的地方放心地睡了个安稳觉。这又是我们入越作战以来的三个第一次:第一次解下个人装备睡觉;第一次在头顶有盖的地方睡觉;第一次可以放心地安安稳稳地睡觉。

    次日,我们开始履行师基指外围警戒职能,大伙轮流站哨。一切还正常,没有发生什么突发事件。这一天,也就很平静地过去了。只是在其间听到一些传言,有说前线哪部哪部打得如何顺利,有说哪部哪部的推进遇到困难,也有说,在哪又发现了越南特工的活动,提醒大家要多加小心提高警惕,诸如此类的。

    在师基指的第三天晚上约10时,我们接到命令,全排一起行动,随2名通信兵去查线。任务是沿途保护这2名通信兵的安全。出动一个排去保护2名通信兵查线,这听起来有点夸张。但情况确实如此,一点都不夸张。原来,之前因通信线路故障,曾发生通信兵去查线排故障时被越军杀害的事件。为了保证通信兵完成查线任务,确保我指挥通信的畅通无阻。所以,上级决定我排随通信兵去查线,以策安全。

    受领任务后,我们就随通信兵出发。

    出发没多久,我们就拐入了一条往前方去的土公路。通信兵沿着通信线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停下来的时候这看看哪看看,看完了又走。就这样,停停走走,走走停停,也不知走了多远。接下来还要走多远?大伙心中也没个数。问通信兵,通信兵也只是说,还要往前走。深夜1时左右,我们仍在土公路上前行。突然,隐若听到前方有“沙沙沙”的杂乱声。“有情况!”,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大伙哇啦一下子全往路沟边伏下,迅速出枪并打开枪保险,做好随时射击的准备。只听沙沙沙的杂乱声越来越大,渐渐地看到一队黑影并越走越近。也就在这时候,伏在路沟边最前面的战士向那队黑影一声喝令“站住!什么人?”。只见,那队黑影听到喝令就停了下来。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听到喝令后还没有反应过来,还是不知道应该作出如何反应,一溜长长的黑影就停在原地不动。我们一部分人留下继续伏在路沟边密切地监视着那溜长长的黑影,一部分人站起来端着枪朝那溜黑影迎去。当我们迎向那溜黑影靠前一看,唷,是一支民兵担架队!这支民兵担架队由一名穿着干部服的军人领着,有一百来号人,20多副担架,部分民兵还背着半自动步枪,担架上躺着受了伤或已阵亡了的军人。据那带队的干部说,他们是从前线往后运送伤亡的同志,已经走了好几个小时了,想不到在此遇上了自己的部队。我们与他相互问候后,还向他打听了一下前面的情况。并提醒他,往后送的时候要提高警惕,防止越南特工的袭击。那带队的干部也说,他们也担心会受到越南特工的袭击,这一路上是紧赶慢赶的累了也不敢停歇。之后,告别了民兵担架队,我们继续护着通信兵往前查线。

    天渐渐地亮了,我们仍旧往前走。也就在这时候,前方走来了一支队伍。我们彼此是越走越接近,我们看清楚了,前面来的是一队越军俘虏。这队越军俘虏有几十来人,排在俘虏队伍前面的还是几名越军女俘虏呢,有七、八人之多。细看她们,每人手里还拿着与我们战前下发的一模一样的压缩饼干(估计是俘虏她们的部队发给她们的,也许,这就是优待俘虏吧!),在我军指战员武装押送下,倒也显得自然。这队越军俘虏的着装大多上身穿百姓衣衫,下身穿军裤,小数则相反,似乎没有一个俘虏全身着清一色的整套的军服。不知道是不是越南军队穷,连军服都发放不起,还是这些越南军人穿上百姓服装后,以方便逃跑。也许是两者都有吧。由于,通信兵的查线任务还没有完成,我们稍停顿了一会,又随着通信兵继续往前走。

   天已大亮,通信兵终于在离路边不远的一堆草丛里查到通信线路故障的所在。此时,已是次日上午约9时左右。2名通信兵排除了线路故障,也就急着要返回,并坚持不用我们护送。我们想,返回的路两旁或山或田野已受我军控制,这大白天的应该没啥问题,只是晚上的情况比较复杂,也就让那2名通信兵先行返回。随后,大伙也就悠然自得地慢慢往回走。

    这次随通信兵出来查线,因为受领任务急,大伙除了个人必备装备外,一点吃的都没带上(也没想到到会花哪么长的时间)。从昨晚出来到现在,尽管一路上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但肚子显然也有点饿了,大伙也就边走边留意四周,想法子找吃的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瞧,哪有几间房子”,大伙不约而同顺着指向望去。离路边约100米左右,确有几间坭砖草房,大伙也就离开土公路朝着哪坭砖草房走过去。这几间坭砖草房,看上去与我广西边境百姓的住房差不多,很简陋,房内均空无一人。我们在其中一间草房停了下来。只见屋前左侧挖了一个大坑,坑边的土还是新的,坑的旁边还放着两箩筐稻谷。我们估计,对越作战打响后,这草屋的主人原想是把稻谷埋藏起来的,可能是时间来不及,只好放弃逃命去了。屋内除了破床破桌子与一个黑黑的灶台,几乎没有别的陈设。屋外的一侧边上,我们看到一个大竹笼,内养着有十来只鸡和鸭,这下子我们有吃的了。大伙是一齐动手,把鸡鸭全给宰了。在一个大锅里倒上水,再把宰好了的鸡鸭放进锅里,撤上一把盐,煮熟了就吃。正所谓,我手上一只鸡,你手上一只鸭,大伙是乐得笑哈哈——美美的饱餐了一顿鸡和鸭!也许,有人说,这不违反部队的规定了吗?是的,严格的来说,我们违反了部队的规定。战前,部队曾颁布战场纪律,其中一条就是发扬我军的光荣传统,对越作战同样要做到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但这次对越作战,原计划作战时间为一周。因此,战前的干粮也按一周的定量配发。但一周过去了,战斗还没有结束,一线的部队早就断炊了。断炊之初,部队还能严格按规定执行,后来就不行了。因为是山地作战,后勤跟不上,没法子,部队是各想各的办法找吃的了。因此,我们在越南百姓家,擅自饱吃了顿鸡鸭餐,哪是一种在特定环境与特定条件下的无奈。

    吃饱了,大伙起程往回赶。

   下午约3时,我们返回了师基指。就在我们想躺下歇会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枪声,大伙是提起枪就外跑。来到枪响处,看见我们早上碰见的哪队越军俘虏就蹲在地下。发生了什么情况?为何打枪?据押送这队越军俘虏的战士说,这队越军俘虏一路上还是好好的,但走到这里后,就不肯再往后走了。首先是哪几个越军女俘虏,一屁股坐在地下,把身上的上衣解开,露出里面的奶子,任你怎样劝说,就是赖着不动。混乱中,有2名越军男俘虏撒腿就跑,负责押送的一名班长是边追边喝令他们站住,但哪2名越军男俘虏是不予理会,还是照样的猛跑。无奈,哪名班长开枪把他们击毙了。事后得知,被击毙的哪2名越军俘虏还是父子兵呢。有人感慨,战争就是这样的残酷!我们猜想,可能是哪队越军俘虏来到师基指所在地后,看见来来往往的都是军人,且哨兵林立,他们变得紧张起来。而且,还要往后送,再往后,就是我国境内了,他们开始害怕了。所以,才会赖着不走,才会逃跑。

    弄清了情况,大伙也就返回师基指所在的山洞歇息去了。

     次日上午,我们接到新的任务。这新的任务是立即赶往某炮团指挥所负责安全防范工作。受领了任务,我们就朝某炮团指挥所所在地进发。走了一段山路后,我们又拐进了一条土公路(这条土公路不同于上次护送通信兵查线所走的哪条土公路),并沿着土公路一直往前走。途中,我们先后看见2辆已被击毁且被熏的黑黑的我军坦克横在路边。看这情形,我们想,这坦克里的坦克兵是凶多吉少了。在途中,我们还看到一个有趣的场景。之所以说有趣,是因为我们在路上碰到一支返回的民兵运输队。这支民兵运输队,走得是稀稀拉拉,三五成群,相当一部分的民兵半自动步枪上挑着鸡鸭,哪景象,活象电影里的敌伪军。不过,大伙也明白,这些民兵运输队也真够辛苦的。往前方去的时候,扛的是一箱箱炮弹和子弹,返回的时候还要轮流抬着我们负伤或已阵亡的弟兄。这般的辛苦,提早分享点战利品,大伙也能理解。

    上午约10时,我们来到某炮团指挥所。这炮团指挥所设在离路边约500米的一个山脚下,指挥所与土公路之间是一片已收割了的稻田,稻田的前后架着几门130加农炮。指挥所的一名参谋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当哪名参谋得知我们在前线打过仗,而且是打了个胜仗,我们是从前线调回来的,显得非常兴奋,把我们当成了英雄。这也难怪,这炮兵兄弟,虽说是参战了,但与真正的前线还有一段距离,炮是打了,可没有真正面对面见过一个越军。面对哪参谋敬佩的表情,我们也挺感自豪的。

    在炮团指挥所的日子里,我们是受到礼宾式的待遇。虽说,我们要站岗放哨,防止越南特工的偷袭。但是,这炮兵兄弟尽给我们好吃的。不仅白米饭或面条让我们吃个够,还有什么肉罐头呀菜蔬罐头呀随我们吃,我们确实感受了一回炮兵的热情。当然,这炮兵兄弟觉得有我们这支从前线回来的步兵为他们站岗放哨心里也安稳许多踏实许多。而我们也决不含糊,站哨的时候特别的警惕,特别是晚上,哪是一刻也不敢放松。

    白天,轮不到岗的时候,大伙也就轮流到炮兵阵地去溜溜,见识见识我们威武的炮兵。因为,战场上没有了炮兵的支援,我们步兵的困难是可想而知的。记得,我营八连在攻打越军某阵地时忒惨。八连作为主攻连,刚发起冲击就伤亡三分之一。原因是,越军阵地的正面埋设了大量的防步兵地雷,他们几乎是淌着地雷冲击的。也许有人说,哪为什么不排除地雷再冲击呀?一是战斗前不会派工兵给你去排雷;二是战斗打响后,更不可能让工兵先去排雷,等排雷完了,你再投入战斗(当然,今天的情况就不一样了,我军有了先进的步兵装备)。就这样,八连是淌着地雷完成了第一波的冲击。淌过了地雷阵,再继续发起冲击时,却遭到越军猛烈的火力打击,又有多名同志伤亡,连主官八连长也牺牲了。无奈,上级只好让预备队上,用预备队替下进攻受挫的八连。同样,预备队也是让越军的火力压得动弹不得,只好呼叫炮火支援。我们的炮兵是真不简单,一轮猛烈的炮火突袭,硬是把越军的阵地炸个天翻地覆。这样,预备队才把越军的阵地拿下。据说,在日后的进攻战斗里,凡是步兵的冲击遇到麻烦,都让炮兵来一顿炮轰,然后,步兵再继续上。如此这般,步兵的冲击就顺利多了。闲话少说,言归正传。一天,我和班里的几名战士来到一门130加农炮前,只见我们的炮兵兄弟腰带也没扎,更不用说随身带枪了(也许炮兵不配枪),懒散地坐在炮的周围 。正当我们觉得不可思议的时候,猛听到一名头带耳机的炮兵突然吼叫什么,反正我们也没听清楚,更没有反应过来,只见哪些刚才还懒散地坐着的炮兵,变了个人似的,个个猛如虎,迅速地做着各样动作。随后,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声。几乎是同时,附近的几门炮也是一声接着一声响。一轮炮声过后,地上扬起浓浓的尘土,全把炮给遮掩了,真是厉害啊!我们是第一回短距离接触炮兵,更是第一回身在炮兵阵地看炮兵打炮!这回,我们是真的体会到炮兵的厉害了。据哪些炮兵说,他们刚才是接到炮击某地域的命令。所以,立即就向某地域发炮了。我们看着退出来的炮弹壳,好大一个呀,看上去,一发炮弹就有好几十斤重。

    好日子满打满算才过了三天。第四天的早上,炮团指挥所要转移了,我们也接到归队的命令。从我排单独驻守某高地及随后的几次转移至辗转师基指、炮团指挥所,我们离开连队也有十多天了。听说,连队与八连、九连同驻守在名叫朔江的一带山地,山下是一条穿江而过与我国相连接的公路,任务是确保守护段的公路运输安全。我们盼望早点与分别了十多天的战友相见,更想早点见到连长和指导员。与炮兵兄弟道了别,上了土公路,大伙也就往连队的所在地进发。来到连队驻守地的山脚下的江边,大伙也就停下来想冼把脸再上山。就在大伙准备冼一下的时候,往上游一看,约10米处漂浮着一具越军的尸体。见此状,大伙顿觉大煞风景,只好放弃了冼把脸再上山的念头,回过头来就往连队所在的山上奔去。连长、指导员看见我们回来了,哪是问寒问暖,还表扬我们任务完成得很好。大伙听到连首长的表扬,心里自然是美滋滋的。

     回到了连队,一切已经安顿下来,大伙也就想法子打扫打扫个人卫生了。入越作战的十多天来,没有认认真真地洗过一把脸,更不用说洗澡了,大伙是脏得不得了。听说,山的一侧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溪,我和班里的战士带上毛巾就直奔小溪去。来到小溪边,大伙是解下个人武器装备,脱掉衣服,赤条条的就扑向小溪。尽管时值农历二月初,山中的溪水还是蛮冷的,但大伙是嘻嘻哈哈洗得蛮开心。正当大伙边洗边嘻戏,突然,猛听到一声越语喝令:“热呆连,诺松空叶!”(意即“举起手来,缴枪不杀!”)。大伙先是一愣,再一看,惨了,这回要做越军的俘虏了。只见小溪边的上方树荫下,2名背着太阳光的人拿着枪正对着我们!我们后悔呀,咋不留个人警戒呢?!大伙是光溜溜的愣呆着,一动不动。随后是,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再定神往上看。不对呀,上面站着的哪两人穿的是我们部队的军装呀,应该是自己人。但心里也在嘀咕,不会是越南特工穿上我们部队的服装来袭击我们吧。大伙一下子还是不敢贸然行动。此时,不知是谁用普通话喊了一句:“我们是三营七连的”。嘿,我的乖乖,哪两人听到“我们是三营七连的”,就收起枪走了。这真是虚惊一场!不过这一惊,早把我们洗澡的兴致冲到九霄云外。大伙是匆匆穿回衣服,提起枪,迅速返回防守阵地。

    原来,山的一侧不远处哪条小溪的位置,是我们连队与兄弟连队的结合部,由兄弟连队负责保障。由于发现有被打散了的越军,又重新纠集起来,时分时合,对我进行袭扰,打冷枪。为此,上级要求各部队,白天抽出部分兵力,对所辖防御地域进行搜索残敌战斗。晚上,则加强警戒。连队部分同志也参加了搜索残敌的行动。因为,我们刚返回,连队也就没给我们任务。原来如此。我们猜想,肯定是兄弟连队的弟兄在进行搜索残敌时,看见我们一伙人在洗澡,误以为我们是越军了。而我们又被他们冷不防的一声越语喊话误把他们当成来偷袭的越军。不过,这场误会,也提醒了我们,不能麻痹大意啊。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奉命也参加了搜索残敌的行动。但是,一无所获。不过,听说二营的战绩不错,还真的搜出了几名越军残余,并把他们击毙了。

    3月5日,有人传说,说是中央宣布开始撤军了。我的乖乖,我们可以回国了,大伙是高兴啊。次日上午,我们从山上往山下公路看,还真的看到我们部队的车队往国内方向前行,从连长的望远镜里还能清晰看到解放牌卡车拖着大炮呢,我们兴奋地等待正式的撤回命令。

    我们是既兴奋又焦急地等待上级下达撤回命令。但是,一整天过去了,还是没有等来上级的撤回命令。

    3月7日,当我们又往山下公路观看时,怪了,部队怎么又返回来呢?只见山下的公路从国内的方向朝着越南的纵深驶来一支车队,隐约还能看见车队里亦有大炮。大伙都犯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后来有消息说,前面遇到麻烦了,部队不得不重新返回,重新投入战斗,撤回的事可能要再等些时日了。对此,大伙多少都有点失望。情况不仅如此,连里接到上级敌情通报。通报说,越军乘我军开始撤回之机,对我先行后撤的部队实施了追击,被打散了的越军残余更是频繁袭扰我防御部队。上级又命令我们,为了有效防止越军的袭扰。晚上,各防御阵地人员不得相互来往,没有特别任务不得离开阵地。凡是没有接到上级会派人上来阵地的通知,一旦发现有人出现,可以不必警告,立即射杀。接到上级的敌情通报和命令,气氛又骤然紧张起来。

    大一点的阵地,基本上是以排为单位组织防御,小一点的就以班为单位组织防御。我排的防御阵地比较大,七、八、九三个班也就在同一阵地组织防御了。因为,入越作战以来,我排先后有数人伤亡。为此,上级给我排补充了几名新兵。

    白天的情况还好点,入黑后,大伙处在高度的紧张中,新补充进来的同志更是如此。为了防止越军的偷袭,并在一旦遇到越军的偷袭能提前发出警告,大伙是想了好多土办法。天黑前,大伙在通往防御阵地的几条小路进出口处,把手榴弹的盖拧开,从内里拉出拉环,再用细线连接起来放在隐蔽处,若越军真的来偷袭,只要触动连着手榴弹的细线,哪只能是有来无回。非小路进出口,则利用吃完的空罐头(由于公路运输得到保障,我们的后勤保障也基本得到恢复,有米有面有罐头,尽管罐头不是很多),把空罐头用细线串起来,挂在不高的树梢上。若有人碰触连着线的空罐头,这些空罐头是叮当的响。待天亮了,再把手榴弹收回来。天天如此。此外,我们晚上派出的都是喑哨。说俗点,就是躲在黑暗且不易被人发现而又能方便观察四周动静的地方潜伏放哨的一种方式。为了确保一旦发现情况既能消灭敌人而又不被敌人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我们商定,非不得已,不随便开枪,就扔手榴弹。因为在黑夜开枪,开枪时枪口的火光显而易见,容易暴露自己的位置。对此,大伙是严格执行。一天晚上,我下哨后正在睡梦中。突然,一声手榴弹的爆炸声把我与大伙惊醒,大伙是立即做好战斗准备。但随着手榴弹爆炸声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随后了解,是当值哨兵潜伏时,听到山下草丛处有叮当叮当的响声,哨兵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手榴弹往响声处扔。天亮了,大伙再往昨晚哨兵扔手榴弹的地方查看。嘿,是一头大黄牛被哨兵扔出的手榴弹炸死了,这头大黄牛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响铃。原来,越南边民放养的黄牛大多挂有响铃,以方便放牧人循铃声看管。就这样,这头大黄牛被我哨兵误以为是越军来偷袭给炸死了。

    这样,紧紧张张的又渡过了四、五天。一天,我们又往山下瞧,只见公路上从国内方向驶来了长长的车队,再细细一看,怪了,这长长的车队里的汽车不是我们常见的军用车辆,而是地方的车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再后来,又看见有同样是地方的车辆朝国内方向驶去。之后,更是车来车往,来的时候是空车,回去的时候辆辆车哪是装满东西,颇为热闹。后来得知,前面的战事基本结束,还缴获了大量战利品,包括生产生活物资。当然,这些战利品中有大量印有“中国”字样的我国援越的军事和生活物品。因为,这战利品实在是太多了,部队的车辆又有限。因此,我国边境地区的地方政府动员了大量的地方车辆,有机关事业单位的,也有企业的、农场的,凡是能动用的车辆,全去拉战利品。如此,才有这热闹的一幕。

    这样,又过了两天,到了3月14日,我们又听到了部队要撤回的消息,大伙又再次兴奋起来。果然,当天的下午,就看见有部队陆陆续续地从山下公路往国内方向前行,有乘车的,但更多的是徒步。大伙是盼望上级的撤回命令能早日下达到连队,我们也好回国去。入越作战快一个月了,这近一个月的时间不仅充满危险、紧张与劳累,我们也思念国内的亲人,思念国内的父母与兄弟姐妹。有家室的,还牵挂着妻儿老小。我们相信,国内的亲人也在牵挂着我们,焦急地等待着我们的音讯。因为,战前的一个月,为了保密,我们按规定已停止了与家里亲人的通信来往。也就是说,家里亲人已有两个月的时间没有我们的音讯了。

    3月16日傍晚,我们终于等来了上级准备撤回的通知。大伙的兴奋劲哪是无法形容,早早就收拾好行装,就等出发的命令了。晚上9时,撤回的命令终于下达,大伙几乎是一溜烟地冲下山去。来到山下的公路,连长稍整理了队伍,全连就向着国内的方向开进。一路上我们是以小跑的速度向前迈进,大伙的心犹如归家似箭,谁也不想把步伐慢下来。正当我们以小跑的速度向国内方向开进的时候,我们看见路的一边,不时有工兵来来回回的奔跑,或在过江的桥上放着什么,或在电线杆上捆绑着什么,或在路边上拖放着长线什么的,非常的忙碌。约半小时后,当我们还在撤回的途中,从后方传来阵阵的爆炸声。后来得知,哪是工兵在我们撤出后,就把过江挢给炸了,还把公路边上的电线杆也给炸了。据说,只需捆扎上一小块TNT炸药,就能把一根电线杆炸倒塌。大伙是加快了前进的步伐,一刻不停地往国内的方向奔去。晚上约10时,我们终于从一个名叫平孟的关口进入我国境内。踏上祖国大地的一刹那,大伙情不自禁地振臂高呼“祖国万岁!”,并相互拥抱庆祝顺利撤回。脚踏祖国的大地,大伙的心里是从没有过的踏实。从2月17日晨入越作战,至3月16日晚撤回,这整整的一个月我们是没有一天安稳过。返回了祖国,脚踏祖国的大地,我们的心里哪有不踏实的道理哟!随后,我们根据上级的指令,在离边境线1公里的一个地方驻扎下来。事后得知,我军从2月17日打响对越自卫反击战,至3月16日24时正,所有参战部队全部撤回我国境内,而我们是属于最后撤回的一批部队。

    撤回的当晚,大伙由于实在兴奋不已,虽说已挺累,但全没睡意,彼此之间几乎是聊到天亮。

    次日早上,连队接到命令,从原地后撤5公里至某村庄集结待命。

     连队到达某村庄后,各排按编定入宿村民家。稍整理,大伙是开始写信回家报平安了。我听说离村庄不远有一邮政代办处,便拉上班里的两名弟兄朝那邮政代办处跑去。来到了那邮政代办处,已是人山人海,人们把那邮政代办处围得水泄不通。我好不容易挤到邮政代办处前,要了3张电报纸,同来的弟兄各取1张并各自写上电报的发往地与内容后交给了服务员。我在电报内容一栏写上:“爸妈:儿参加对越反击战,胜利平安回国”。(完)

 

2006年3月16日于广东佛山
2006年5月17日校正于广东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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