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胶林的回忆.中篇——红河波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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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丛林中不再在寂静】
他之所以引起我的注意是由于他那件军装的颜色与越军的军服有明显的区别。 “这不是越军!是我们的人!难道就是我们刚才统计的失踪人员吗?不是还有4个人没找到人影吗?”我心里这样想着。 我停了下来,扭转头,好让自己的眼睛能和这头颅的脸正面相对,以便我更好的识别这是谁? 其他的人都从我身边默默的走过,显得无动于衷。 他们才不会关心你看什么,只当你是好奇。因为,毕竟这样的场景和尸体让很多人看了难免会受到刺激,所以大多数的人是抱着这种心态来回避眼前的一切。 啊!我看见了他的领章,那是我们非常熟悉的“一颗红心头上戴,革命的红旗挂两边”的我军现役人员的“标志”。 这一“标志”是伟大领袖倡导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产物,记录着伟大领袖“人民军队为人民、要与群众打成一片、都是人民的子弟兵”等理论的业绩。 自从有了这一“标志”,我军的指挥员与士兵的区别只能从衣服口袋的数量上来区别,军官级别的高低也只能从人的形体上来区别了。 四个口袋就是军官,而肚子大的就是高级别的军官。这样识别军人级别的方法在世界上真是屈指可数!说起来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是我们的人!”我高喊了一句。 由于衣服上的口袋数量早已不见踪影,面部的表情让你一时无法识别他是谁,我只能紧急地作出这样的“判断”。 顿时大家不再冷漠,纷纷地围上来观看和识别。 “是枪连副连长——向挺责!”有人终于认出了他! “是他!我怎么就没认出来呢?”我为此还后悔了半天,是我们的军官啊,你没有马上认出来是你对死者的不熟悉和不尊敬呀!我当时心里就是这样责怪自己的,因为这是我们营首次战斗牺牲的第一位连职军官。 连长迅速安排炊事班的人员拿来了雨衣摊开在地上,一位战士一手提着我们这位副连长烈士的手,另一支手扶着烈士的头,把他轻轻地放到雨衣上,然后包裹起来抱在胸前,向后方走去,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这是按照战前的约定来对待烈士的礼遇。 战前教育我们对待烈士有许多的规定,如对待烈士必须要用双手搬运、必须要两人以上来抬、一辆卡车只能运送4名烈士、烈士的遗体不得重叠等等。但我们的向副连长死的太惨了,一个7尺男儿只剩下躯体的五分之一还不到,哪用的两人来抬,一个人用一只手一提就够了,只是为了表示对烈士的尊敬才这样把他抱在怀里,那场景让我难受了好半天,真让人感到心里发怵。 向挺责,重庆万州人。战前未扩编之前还是一个排长,扩编时由于干部不够被提为了营机枪连的副连长。这次偷渡突袭他带着重机枪排配给了我们三连。 他就是被早晨刚登陆的坦克炮火给炸死的。 关于他的牺牲有两种说法:有人说他是向我们的坦克开了枪,坦克才向我们高地开火的。也有人说他是在高地上运动时,坦克误判他们是越军而向他们开炮的。我坚信是后一种说法,因为我看见他们在运动,炮弹一爆炸就谁也看不见谁了。 向坦克开枪?我想再没有文化的军人也不会拿着机枪对着坦克打吧?就算那个时候混了头,难道我们的军官连哪边是中国、哪边是越南的方向都分不清了吗?坦克不是刚从我们的桥上过来吗?只能责怪我们的步坦协同作的不好。 坦克兵兄弟也紧张啊!刚一过河就看到前面几百米的高地上有军队在运动,那还不是见人就打呀!哪里还会仔细看?如果是越军,等他们看清了说不定火箭弹也在车上爆炸了呢!可他们不知道我们早就占领了这高地吗? 咳!他们怎么也不动脑想一想,我们不占领这高地,那桥能架好吗?他们开的那坦克还能过来吗? 算了,这件事由我们的军事研究家去慢慢说它吧!他们可以制造出很多研究的题目:什么坦克在登陆作战中的运用了、步坦协同之我见了、运动中的坦克与山地步兵的配合了等等、等等的军事理论文章,让那些后来的军官和士兵、军事爱好者和理论研究者去读,去争论。 前面我说过美国好莱坞的大片《拯救大兵瑞恩》,那是在两年前,我一次到电影院去看这部《拯救大兵瑞恩》大片时,给我留下了太多的震撼和惊讶。 电影刚开始,登陆战一幕就震撼了我的心灵,让我嘴半天没有合上。这不是说我被吓住了,而是被它那真实的场景再现给震住了。尤其是当你看到那尸骨横飞,弹如雨下的场景,一位美国兵还拖着自己的一支胳膊在不停的高喊:“我的胳膊!我的胳膊!”时,就让我回忆起在越南第一天的这幕情景,就让我想起我们的向挺责副连长那残缺不全的遗体。 我喜欢这部电影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能让我回想起在战场上的往事,尤其是里面有不少镜头常常触动我的记忆神经,至于是哪些镜头,只有听我慢慢地讲了,那开始的登陆战就算是第一幕吧。 送走了向副连长后,我们顺着小路下到山下,刚才越军也是顺着这条路逃跑的,路边不时地还会看到他们被我们击毙的尸体,各种姿势倒卧在山坡上、草丛中。 “嘿!弟兄们快看,越军昨晚还在看电影!”一战友高声喊着。 我们往左边一看,还真是!两部35毫米的放映机架在那里,正面还挂着荧幕。那是在山下的一处平地上,越军把那片平地作为他们的球场,正象我们营区的球场一样,是士兵们娱乐、集会的地方,不同的是,这块场地异常简陋,连地面都是泥土的,还比不上我们现在穷困地区的山间小学的操场。 越军可真懒!放完电影也不收场,连电影拷贝的胶片还装在放映机上,这是他们的习惯吗?不象! 是我们打过来的时候他们还在看电影吗?也不象!如是那样,我们应该能听到电影的声音。 是越军在看电影时突然接到了我军要进攻的情报及时撤退和转移?也不象!如是那样,越军应该会对我们进行有准备的战斗,那样我们会遇到越军顽强的抵抗。 算了,不想了,也不去研究了,还是走吧! 山下是前面说过的那条公路,公路上早已没有了它往日的繁忙,显得空空荡荡,即便是这样,指挥官们还是要求我们快速的跨越公路,不允许任何人在公路上停留。也许是公路上太开阔,敌人便于射击?也许是公路上太容易机动,怕敌人的坦克突然出现?…… 不管怎样,我们通过公路,成一字队形沿着公路边的田地绕过了一个山弯,迅速地向前运动。 眼前突然了出现了三个越南人,他们站在田地边上看着我们过来,双手合在胸前不停地向我们过往的军队作着“拜佛”的动作。三个人都是男性,年龄最大的也就是三十来岁,其他两人看来二十岁左右。 是越南村民?他们没有戴帽子,穿着他们那灰绿色的军装,没有任何武器和装备,与我们的村民没有什么两样。 也不知谁说了句:“这有越南的村民!” “把他们交给后面的部队!”连长走了上来说道。 那三个人继续地摇动着他们的双手作揖,连长又说道:“拿包饼干给他们!”一位兄弟迅速地递上了一包饼干,那年龄长的越南人双手接过了饼干,仍然继续地做着那个动作。象是在感谢我们对他们的施舍?还是强装欢迎我们到来的姿态? 我们谁也没有去注意。 其实我们很快地反应过来,他们是被我们打散的越军,已经没有地方供他们躲藏了,只有站在路边上,装作受到惊吓的村民,想瞒混过关。 是啊,他们往哪里躲呀!到处都是我们的部队,战士们不顾一切地向前,大家只会一个跟一个,生怕掉队。用现在的语言来形容当时部队战士行军的神态,叫做“只埋头拉车,不抬头看路!” 我们可以看到我们右侧一公里处,也有部队在行进,那是我们师116团,他们的任务是穿插,从我们的右翼沿着一个村庄一直往里走,旁若无人地前进,我真担心他们被越军阻击或包围。 而我们与他们不同,我们的任务是继续向前、去占领新的高地。任务各自在身,谁会去打理身边的这些手无寸铁的“村民”? 可这个时候,有很多这样的“村民”散落到各处,他们是被我们昨天晚上的突袭给打散了。
傻瓜会没命地奔跑,结果是被我们击毙; 聪明的、又怕死的就会选择装扮成村民,任凭你的摆布了。 象这样的情况在第一天还有很多、很多。 战后,我同院的老乡——袁兵给我讲述了他们第一天的一幕: 他所在的部队是我们师的116团,本来应该在浮桥架好后过河,结果临时改变任务,在我们过河后同时乘舟过河。他们的任务是向前穿插,深入敌纵深,分割越军,防止敌人逃窜,也防止敌人增援。 正当他们往前插的时候,那时天还没亮,前面走来了三个越军,他们部队的侦察兵和翻译立即迎了上去。越军非常友好地和他们打招呼,以为是自己人,还向他们借火点烟,而我们的战士是想全部活捉越军。 在借火点烟的一刹那,越军看见了红色的领章,丢掉香烟拼命逃窜,结果被我军全部击毙。 当天刚刚发亮,他们全连在路边停下在选择道路时,突然越军的一辆卡车趁着凌晨的薄雾飞快地开了过来。那是一辆南斯拉夫产的布奇奇卡车,上面坐了21多名越军,准备向坝洒方向逃窜,结果与他们相遇,被袁兵他们连队全部歼灭,而他们连只牺牲2人,其中一人还是在公路上奋不顾身用火箭筒射击时,被越军的汽车撞死的。 这就是1979年中越还击作战中的著名的遭遇战战例。现在一些军事网站上经常可以看到的。 他们继续前插,居然在凌晨的穿插中,还有越军跟着他们的部队一起跑,近了才知道跑进了中国军队的队伍,当然,要么被击毙,要么被活捉。 那场面真有点象当年苏军打进了柏林的地铁车站,德军为了阻止苏军进攻,不惜向地铁里放水,结果苏军和德军都混在了一起,他们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为的是拯救平民和逃生。 那个时候苏德两军的士兵都不再战,德军认为末日已到,而苏军则认为他们已经失去了抵抗。那场面看着真让人感觉怪怪的! 这是苏联影片《解放》中的一幕镜头。虽然这幕镜头与我们那天在越南早上的战斗意义不同,可都出现了两军混杂的一幕,真是让人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兵败如山倒!” 当袁兵在给我讲述他们的打遭遇战时,我一直在想那个时候我们在干什么?为什么我们没有听到汽车的声音?他们就在我们248高地的山脚下啊!其实,那就是从我们前面撤下去的越军,他们留下一部分掩护,其余的是想逃窜,没想到在他们昨晚看了一场电影后就归了西天,我想那些死去的越军士兵在地狱里一定在后悔——真不该看那场电影呀! 哦,我也弄明白了。 那个时候有谁能顾得了周围呢?满山遍野的枪声,到处都在战斗,谁会注意到别处呢?更别说你还会听到汽车声。 可见当时紧张的心态! 面对这一切,我们当时又是一种什么状态呢? 那时,没有哪个领导在战前告诉你,出现了这种情况怎么办? 如何来判断真假村民?如何面对残留的敌人?如何识别越军、公安、还有冲锋队员。 如果是在今天,要我来带兵的话,我会教我的士兵如何应对这种情况,我会在战斗准备阶段,让我们的士兵首先学会如何识别敌人。 我要让我们的士兵穿上对手的服装,拿着对手的武器,先来一遍时装秀,就象赵本山的‘红高粱模特队’;要我们的战士熟悉敌军的服装、颜色、军衔、兵种和武器。然后在训练的演习中,让假设敌也都这样,以提高我们识别对手和实战的能力!那样,士兵们在打响后,就不至于遇到了前面说的情况而不知所措了。 那时可好,没有谁给你下命令:让你们搜索和俘获残敌。一切都只能凭分队指挥员的经验来判断,来决定大家干什么。 可多半的基层指挥员他们会严格执行命令,没有命令你去搜剿,他们决不会主动出击的。 继续不顾一切地向前、向前!就是当时的状况! 到今天,我也没有找到一些权威的资料来了解我们团当时第一天的目标是什么?有人建议我去找当年的团长,了解我们第一天的决心,我放弃了。他老人家还记得吗?就是记得又有什么用呢?我现在又不需要研究战例。 当时只知道我们第一天的任务就是夺取滩头阵地,至于完后又怎样我们根本不知,起码我作为战士是这样。 别说那三个站在路边的人是越军,就是刚才那些躲在山窝里的村民,有很多都是越军,可我们把他们放过了,他们只要一说是村民,我们就要对他们友善,唉,都是共产党爱老百姓的结果啊! 后来的部队是否对他们进行了甄别?我无法知晓。 我们所有的人没有太多的理会身边出现的一切,只能跟着部队往前,前进中一条小河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条河就是我们在山上看到的那条清澈的小河,水不深,刚好能淹没人的腰部,连长告诉我们这条河的名字叫“外斩河”。 小河上有一座用于人和板车通过的木板桥,那应该是附近的村民们修来过路的。当我们从桥上跨过小河,看到了那些被我们击毙在河边的越南士兵,有的半截身子还在水里,有的完全淹没在水里。 那些越军很多是来不及从这小桥上通过,他们是想直接从河里逃跑才被我们击毙的。 他们想走捷径,却丢了性命,如果要绕过来走桥上过或许还能跑掉,因为你跑的越快我们越无法瞄准你。 我深深的体会到“快!”这个字在战争中的含义,越快越能逃生、越快越能消灭敌人、越快越能取得战场上的主动。 “兵贵神速”嘛,古人在兵书上早就这么说,你一定要这样做啊!我提醒着自己。 看着那几个被我们火力追击而击毙的越军,爬在河边上,永远不会再动一步,我真替他们遗憾! 过河后没向前走出几百米,就接到上级通知,要我们连队在一个叫坡光的村庄边上的作短暂的停留,目的就是要我们补充水。 水,对于人体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但对于战场上的士兵来说其意义远不是几句话能说清的。虽然我们离开祖国仅仅才十多个小时,可每个士兵身上那1公升多的水已经所剩无几了。水源就在不远处,水质优良,我们的突然袭击使越军还不至于对这清澈流动的河水进行破坏,指挥员的指令非常正确。 其实在过河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有这样的想法,但没有命令谁也不敢擅自行动。 打水,不是每个人都去,而是每班派出几个人代劳。 这个平时再普通不过的行为此时已变成了一种奢侈,人人都想去,不仅能好好地喝上一顿,还能用清凉的河水清洗那紧张的面部神经。我可以去,因为人数限制的并不严,但我没有去。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不愿看到刚才被我们击毙的那几个逃跑的越军尸体的残样儿,毕竟他们是被我们枪口里射出的子弹击中的。
我们喝着从河里打来的水,似乎并没有人在意河里有越军的尸体,河水是流动的,水也是清澈的。 大家横七八卧的倒在越南农民的田地里回味着刚才战斗的胜利情景,都为那猛烈的追击射击感到痛快。可在那时,这些话题对我已产生不了兴趣,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使我对此无动于衷。是啊!至于哪枪要了他们的命已不重要,反正我们把他们消灭了,我们惩罚了他们,我们为国的使命达到了。 部队继续前进,时走时停,前面的枪炮声也是时而激烈,时而稀疏,但那战斗的枪声却一刻也没停过。我们的前进速度也没有象战前预计的那样,第一天就打进去10公里或20公里,而是非常地慢。由于我们是第一波的突击分队,任务完成的还不错,因而后续的攻击任务改由二营接替,我们则作为预备队,在其后跟进。为了节省体力,保存部队的实力,我们被命令在一个标高305高地脚下的山沟里隐蔽待命。 全连战士按序列一字纵队排开,利用各种地形隐蔽着自己,象岩石、大树、沟坎都成了我们依靠的地物。有人开始打盹,但多半的人都睡不着,大家神经还是紧张,害怕睡着了再也醒不过来。所以整理装备、擦拭武器,那是我们唯一可干的事。 昨天晚上在小雨中的战斗,使我们很多人的武器都裹上了黄泥,虽然经过一些清理,但连长还是要我们保管好自己的武器,平时他就是那样要求:“爱护武器要象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这也是我军每个指挥员要求他们的士兵必须做到的。 大家开始对武器进行简单的擦拭,也是好一阵忙乎,总算忙完了有一阵歇息之机。但随后的紧急命令让我们不寒而栗……。 “快戴防毒面具!戴防毒面具!敌人毒气袭击!快点!”连长从电台里接到上级传来的命令,他紧急地向我们下达了命令。 并没有炮弹向我们射来,也没有炮弹在我们身边爆炸,怎么就会有毒气?不过。从他焦急的表情中就知道,这决不是开玩笑。全连战士没有一个人敢怠慢,大家迅速屏住呼吸,快速地戴上防毒面具,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这是穿戴防毒面具的基本动作要领,为的是排出面具里有害的气体,当过兵的人都知道。 “真没想到,第一天越军就使用毒气弹!看来这个战争越来越残酷!激烈的战斗和恐怖的事情还在后面!我们能幸免吗?”
我心里想着。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是那一副“鬼脸”像,你根本不知在那“鬼脸”的后面是些什么表情?是一副惊恐状?还是一副喜剧状?只能看到那两个镜片闪动着白光。 后来,在一次同学聚会上,我的一位外号叫“布哈林”的同学问我:“你们在前面打的时候碰到越军用毒气弹了吗?”他在79年也去了前线,只不过是空军。 “哪有什么毒气弹啊!到是戴过一次防毒面具,虚惊了一场。”我回答说。 他说:“我听首长说,他们用了毒气弹,这是真事儿!”布哈林这小子当时是蒙自机场空军统计员,杨得志将军的指挥所就在那里,他知道很多内幕情况。 我跟他说:“越军要用毒气最多也就是用了几颗美国人留下的瓦斯手雷,他们那么穷,根本用不起象沙林、VX那样的高档毒气!芥子气炮弹就更别说了。”我们哈哈相互一笑算是结束了那个话题。 话说回来,那个年代我哪有那么多的化学战知识?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些毒气的种类和特点,只知道毒气弹有异味,尤其是发现有水果味的时候就要注意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当时感觉那时间过得异常地慢。 隐蔽待命,是部队作战中常用的词语,它的含义不是让你休息,也不是让你睡觉,而是让你时刻准备着。 我们旁边的小路上不时地有部队通过,也有民兵运送着弹药往前通过。可是我们不能挪动一步,因为不能暴露目标,我们也不敢随便走动,因为谁也不知道越军会在哪些地方埋下地雷和陷阱?只能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啊!是烈士!” 大家“呀!”了一声后就再没有了声音。 全体战士们都静静地靠在地上,默默地看着民兵队伍走过我们的面前,原来直着身体的人也都软了下来,身体都渐渐地靠在身后的山坡上,从他们面具的镜片中可以看到他们惊诧、惋惜、恐怖的眼神。 在那担架上,你只能看到用那微微有些发绿的塑料布裹着的人体,他们随着路面的颠簸而晃动,一连5、6具,一个接着一个地从你面前走过。民兵们也吃惊地看着我们,并不是由于他们看到我们惊诧的面部表情而吃惊,而是被我们那一具具防毒面具的面孔给震住了。他们从我们身边走过的脚步也非常地慢。 看到担架上的烈士遗体,我目瞪口呆,半天没有呼出一口气。两腿发软,就象没有了腿一样,心里堵得那难受劲儿就别提了,那种感觉就象我们今天站在摩天大楼的顶上向下看一样,你想站都站不起来。还不时地微微颤抖,我用我的双手紧紧地压住它,想让那抖动停止下来,但收效甚微。 我知道,这是害怕的感觉,这是心理恐惧症的表现。我不知到这种感觉怎么会在这会儿出现,而且还在你身上停留了很长的时间,半天也不退去。 经过了快一天的战斗,烈士和越军的尸体到处都是,什么样的残酷镜头你都看见了,那个时候你也没有这样的感觉呀,你也不觉得害怕,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有这样的感觉呢?我不得而知。 民兵们的队伍过去了,也不知是谁一下就把防毒面具给摘了下来,长出了口气,自言自语到: “有他XX的什么毒气!你看人家民兵,还是从前面下来的,也没见他们戴什么面具!” 大家立刻效仿,纷纷地摘下面具。这是我们第一次在没有接到命令的情况下擅自行动,指挥员们也没有任何干涉,反而也跟着我们一起摘掉了面具。我想,这会儿并不是我们看到没有毒气而摘去面具,而是大家被这窒息的空气憋得受不了啦! 虽然经过一天的战斗,各种血腥的场面已见惯不惊,但看着我们自己的战友被塑料袋裹着成队的抬下来,的确打击了很多人神经。 我们那么多的战士,整整一个加强营,经过一天的战斗也没有那么多人牺牲,怎么在这会儿有那么多的烈士被抬下来呢?以后的战斗会很激烈吗?我们以后是否也会象这样被抬下……? 好长一阵子大家谁也不愿多说什么,仅仅是沉默。 我们的队伍继续向前运动,行动的很慢,运动到一个小高地的脚下就再也无法再前进了。这几个小时,我们走了还不到一公里的路。我们的左边是丛林,右边是一条村民的山路,大家随路而卧,并按要求在路的两边布置好警戒。 由于我军已经全线过境,我们二连所处的地域已属于后方,我们的神经已经不象先前那样紧张了。这时的我们已经不象在战前,对自己明天的任务清晰明了。我们大多数的士兵根本不知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我想也包括当官的吧。 上级又一次传来让我们原地待命的命令。 这次的原地待命不再是让你随路而卧了,更不是象我们出去游玩,走累了随便休息一下。这可是在作战,即便是我军的“后方”也要做好保护自己的准备。 “构筑工事!挖好自己的掩体!”指挥员下达着命令。 所有的人没有一个人怠慢,纷纷拿起手中的工具干了起来。在我的记忆里,那时装备的工兵锹还不能保证每人一把,大家必须相互轮换地挖掘工事,必须做到每个人都有掩体,要保证每人的安全。 想着上午被坦克炮火炸的那感觉,没有人愿意偷懒,大家的干劲很大。是啊,没有挨上越军的炮火,反被自己的炮火打了一下,也让我们知道了炮弹的感觉。要不,我们还体会不了什么“新兵怕枪、老兵怕炮”的这句俗语。 假如越军的炮火打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那可不是你让它停它就停的!也不会只是那么几炮!就算是一个炮兵连对你进行一次齐射,那种滋味也够你受的! 挖什么样的掩体?标准是什么?这些全由你自己来定! 我们一部分人担任警戒,一部分人构筑掩体,大家用铁锹把比画着尺寸,很快挖好了自己的掩体。当然,这不是我们平时训练挖的规范的掩体,而仅仅是以能够掩护自己身体为标准的“土坑”,上级也要求我们挖猫耳洞,可那个时候谁有劲去挖啊! 二月的天气白天很短,天很快就要黑了。 我静静地卧在掩体里,眼睛却看着周围的景象,耳边不时传来前方零星的枪声和炮声。此时我们的周围,已是非常的热闹,视野中的远处和近处都有大批的部队向前挺进,其中还有从我们身边经过部队。 “老兵!你们是哪个师的?”我终于忍不住向过往的弟兄发问了。 “39!” “哪个团?” “6团!”过往的弟兄很友好地回答了我。 6团就是我们在师范围里对116团的简称,我知道这是我们师116团的兄弟上来了,他们要接替我们的进攻,要上到我们的前面去! 啊!我一下子来了精神,两只眼睛不停地扫视着每一个过往士兵的面孔。大家都知道我在找什么?那就是我们院子的老乡,一同被分到野战军的钟力和袁兵。自从十天前去过他们连队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现在战斗打响了,他们还好吗? 过往的部队继续在走,我们连的兄弟们不时地和他们搭着话。 “你们和越军交火了吗?”他们向我们问到。 “我们打过了,你们刚过来的那片高地就是我们打的!”我们连的战士答到。 “你们呢?”我们问到。 “还没有正而八经打!只是让我们往前插!” “那你们要多注意啊!”我们连的兄弟提醒到。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野前方,高高的个子,在那田坎边的小路上一步步的晃着,那步态很特别,活象是模特儿在走猫步,即便是他埋着头,肩上还扛着那重机枪的枪身,我也能利马认出他是我们院子里的钟力。 “钟力!”我高喊了一声,激动的心情难以克制! 他也被这突然的喊声给震住了,眼睛不停地在扫视我们的人群。 是啊,没那么容易看见我,大家都在工事里爬着,只露一个头,要找到我的确要费些眼神儿。 当他的眼神和我对上后,可以看出他也是异常地激动。 “啊,你怎么在这?还没死啊!”他高兴地向我喊到。 “你也没死嘛!”我笑了起来。 不!是我们都高兴的笑了起来!那时见面,好象都只会用“没死啊?”这句话来打招呼。 他扛着重机枪身,在我身边停了下来。后面的兄弟很自觉地从他身边绕了过去,默默无语继续地向前。再也没有谁象在战前那样,甭管是谁碰上了老乡,都要围过来听新闻了。 我们简单地交谈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们到前面去了!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今天攻下了滩头阵地后,就一直在这,几乎没动!”我向他说到。 是啊,仗一打起来,谁都会以为第一天就打进去好几十公里,没想到我们才几公里就停了下来。 “你们的任务是什么?要到哪去?”我向他问到。 “我也说不清!只知道上级要我们向前穿插!要我们赶到外坡河,组织对内对外的防御!” “袁兵他们营也是去那里吗?” “可能吧!”他答到。 “那还有多远?” “不知道!你们伤亡怎么样?”他问我。
“好!但愿我们还能见面!我要走了!”他眼睛看着远去的部队,嘴里冲我说到。 其实,他们的队伍还没走完,我想他是不愿意离开他们班太远吧。 “行!你赶快走吧,千万多注意!” 他扭转了身体,向前赶去,边走边回答着我:“我会的!但愿我们还能相见!”随后还是晃着他那猫步消失在丛林里的队伍中。 他们这是直线穿插,外坡河在什么地方?起码离我们这有20公里吧。这么一直往里走,万一被越军包围了怎么办? 战时的情况瞬时万变,那是敌我双方意志和力量的较量,一切都不会按谁的意志而转移。你是想到敌人的纵深组织防御,直接阻击越军,那越军又是如何考虑的呢? 猫步,就象范伟在小品里说模特要走直线。 “猫走不走直线取决于老鼠,如果老鼠拐弯了,猫还走直线那一定是瞎猫。”本山抓住了要害。 哈哈,我看本山大哥这人要是指挥作战,他一定会用他的仿生理论成为一个很好的指挥员,头脑灵活,反应灵敏,如果他了解部队的装备和性能,应该是一个参谋长的料儿,他的这段对猫步的理解,直接反映了我们指挥员作战中的心态。 我没想到能在这个时候碰上钟力,更没想到他会自己扛着枪身,这说明他也一定是亲自操枪射击!重机枪可是重火力点,既容易暴露目标,又容易被敌人攻击,我真的很替他担心。 他是班长、又是党员啊,什么都要带头啊!从他这几个动作就可以看出他在连队里的威信,的确不含糊!不象有些重机枪班的班长,自己只知道背着他的56式,全然不顾枪手的感觉。 战前我们这帮弟兄就属他进步快,从这点看他的进步一定不是靠溜须拍马得来的,而是踏踏实实干出来的。 “看来我们院子里的这帮兵真是好样的!看谁还敢说我们无能!”我心里这样嘀咕着。 夜幕降临,黑暗向我们慢慢袭来。没有一点灯光,不过象这样的景象我们已经很习惯了,平时是灯火管制,现在是战火纷飞的战场,谁还敢“点灯”? “二分之一的人休息!另一半的人警戒!二点钟交换!”连长下达了命令。 我被列为在后半夜休息的序列。虽然这一天很累,毕竟前半夜还能顶的住,在后半夜休息应该是占“便宜”的。 轮到我睡觉时,我只记得我裹着雨衣往地上一躺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天晚上又下起了雨,据说雨下的比头天晚上还要大,还有很多的部队从我们身边经过,我唯一的一次惊醒是在凌晨。 那是一阵激烈的枪声把我惊醒,指挥员们都在喊到各自的分队准备战斗!我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见我们队伍前方的高地上传来震耳欲聋的枪炮声,那激烈的程度无法形容,你根本无法分辨出是什么火器在射击。 激烈的战斗持续了40多分钟,随后突然静了下来,偶尔地出现一些零星的枪声说明战斗已经结束。 大家又恢复了平静,上级又让我们继续休息,我再一次的闭上了眼睛。 这是我第一天睡在他国的土地上,也是开战以来第一次睡觉。在这异国的土地上,没有任何可以遮寒的衣物,天当被子地当床,席地而卧的睡在自己挖的“土坑”里。 虽然是在热带地区,但当时还是寒冬腊月啊!越南的冬季昼夜温差很大,白天你也许会被那火辣的太阳晒掉一层皮,可到了晚上气温会一下降到摄氏10度左右,再加上下着小雨,气温甚至还会更低!我们都是穿的单衣,里面穿了件衬衣,但仍然难挡夜晚的风寒,雨衣是我们最好的遮寒物。 我记得那天晚上很冷,可我依然能够入睡,而且睡的很香。 睡梦中我隐约地感觉到我们的连队有一阵躁动,有人在高声地呻吟。 那是我们连队何田忠的声音,他也是重庆人,是我的老乡,是我们连队三个重庆兵之一,他本身个子不大,身体略显瘦弱,是我们四排火箭筒班的一个副班长。 他叫的很可怜,牙齿哒哒哒的直抖,不停地喊冷。 他病了,病的让人心疼。 卫生员过去了,说他正在发高烧,是打摆子,给他吃了两片APC。这是在越南的最长见的两种疾病之一,一个是疟疾、一个是痢疾,战前我们就得到过警告。可没办法,警告是警告,疾病来了谁也挡不住啊。 大家都把雨衣脱下来给他盖上,但仍然无济于事。最后不得已,身边的战士只有用自己的身体压在他身上给他保暖,用他们身体的温度来减轻战友的痛苦,也好让他能安静地休息一会儿,以补充白天耗失的体力。 而那些压在他身边的战友们肯定是被雨水淋的浑身湿透,可换来的是我老乡的安静和舒适。 他好了许多,渐渐地睡着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天已不再下雨,天色已经明亮。晨曦的雾气中依然是昨夜的景象,大批的我军部队继续在向前开进。 这天早晨没有枪声,仿佛硝烟也散去了许多。看到眼前的一切,好象自己不是在异国他乡战斗,而是回到了我们当年下乡的农村。 连队里这时传来命令,让大家整理装备,随时准备待命出发。 我清醒了一下自己的头脑,大家纷纷起身,这才发现身上的雨衣低洼处积满了昨晚下的雨水,哗哗的流了下来。我们所有的人都脱掉雨衣,抖掉上面的雨水,折叠好后放进背囊。 我记不得那件雨衣的标准重量是多少?但令我印象深刻是那件雨衣很重,面积也很大,我们很多人战前都不愿带着它,它占了我们随身携带物品的很大一部分空间,或多或少的会影响我们的负重和战术动作。 但此时,无人不在夸奖这雨衣的作用,即挡雨水、又能保暖。平时很少有人体会到装备的这件雨衣有多么的好,可现在,谁也不再说他不愿带这雨衣了,大家已经对它的作用有深刻的了解。怪不得在作战前整理装备时,上级一再强调要我们每个人必须带上雨衣。 我的老乡何田忠,病情也好了许多,已经没有了昨晚的痛苦,身体恢复了正常。这也让大家松了口气,毕竟他不需要专门照顾了。 这时让我们“整理装备,准备出发”的口令,就如我们平时早上吹的起床号,目的就是让大家作好准备,不要再闭着眼睛了睡觉了。 可谁还会在这个时候睡懒觉呢?在异国他乡、在战火四起的战场、在这山涧地头,没有多少人会能安然入睡。 那也要洗洗脸,刷刷牙吧?或许有人会问。 啊!如果能象平时,早上起来能够清洗一下,那对我们来说真是太好了!可我前面已经给大家说过了,我们出发时所带的物品全部都是战斗装备,哪有什么洗漱用具?就连那条白毛巾还是发给你晚上做记号用的。 不是说大家出发的时候没想过这些问题,是我们都认为那些洗漱用品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比战斗装备更重要了。还有不少的人都这样认为: “还洗什么,枪声一响,还不知你是否活着!” 那是否能象美军的士兵,嚼嚼口香糖? 那更是白日做梦!口香糖在那个年代很多人根本没见过。尤其是很多农村、少数民族地区来的战士,哪里知道那玩意!你要在那个时候给他,他还不给你咽下肚子里?会在嘴里嚼吗? 在当时的年代里,自从文化大革命运动一开始,街上的商店里就再也看不见这些东西了,能有水果糖卖就不错了!上哪里去找那口香糖? 我们揉揉眼睛,折叠好雨衣,提上武器,背上背囊就算作好了所有的准备。 奇怪!在我的印象里,当时也没有谁提醒你什么“小心走火!关闭保险!”之类命令,反到是没有一个人走火;也没有谁害怕那时刻都上着“顶堂火”的铁家伙,大家都非常注意自己的武器。我想这与我们这只军队平时严格要求士兵“枪口不能对人!”的纪律有关。 “按昨天的战斗序列出发!” 我们的目标是坡光高地,那是被我们团其他的分队攻占下来的高地,也是昨天在我们攻占了滩头阵地后,有越军向我们射击的高地。 这个高地在昨天早已被我军占领,现在让我们上去只不过是要我们接替友军的防御。因为没有敌情,所以我们连队成一路纵队开始向山上走去。 一路上可以看到昨天激烈的战斗留下的痕迹:树林被烈火烧毁,树干上嵌着炮弹片,被打坏的武器部件到处都是,什么枪托啊、弹匣啊、手榴弹柄啦,有我军的,也有越军的。 当我们顺着一条上山的小路穿越时,不知是谁从前面传来了口信说,林子里有两具越军女兵的尸体。这下热闹了,所有路过的人都想看看这被击毙的女兵是个什么样? 战斗开始后到现在,我们连个越军女兵是个什么样还没看见过。对越军女兵的印象只停留在战前,那是在敌情侦察时从望远镜里看到的印象。现在我们到了越南了,可并没有看到女兵,那些女兵都到哪去了呢? 现在,女兵出现了,虽然不是活人,但她们在你身边,不管怎样,你可以近距离的、仔仔细细地看个“明白”了。 大家不自觉地纷纷上去观看,看过后都向后传递着这一信息。当我走到那里时,当然也毫不犹豫地钻进林子去观看一下。 我离开队伍,向左边山上跨出几步,就在我眼前出现了两具越军女兵的尸体,她们很年轻,穿着也很“正规”。 所谓“正规”,是指她们穿着的是越军灰绿色的军服,戴的是越军“斗笠”式军帽,她们的军帽散落在一边,有帽徽,但没有军衔。一具尸体横卧在山坡上,另一具是头朝山上方向,两人都是仰卧,其中一个是长头发,她们离我们通行的小路只有7、8米远,静静地躺在那里。 为什么会有那么深刻的印象?都是由于那长发的姑娘头发很长、很长,她横卧在那,乌黑的头发散落在她肩膀周围,黑黑的长发盖住了那绿色的草地,姿态显的很浪漫,似乎不是被战争中的武器击倒,而是在那山坡上睡觉。 两人的脸色并不难看,也没有缺胳膊少腿,显然是被枪打死的。她们身边没有武器,也没有太多的血迹。给人的感觉他们死的很突然,没有任何准备,两人倒下的距离又很近。 当我看到她们,我第一个反应是想弄清楚她们是干什么的? 是洗衣班的女兵吗?为什么她们没有跟着她们的部队?为什么单单的是两个女兵? 是通信兵吗?出来查线被我军给击毙了。也不象!那为什么她们行动没有其他士兵保护呢? 为什么没有武器呢?是被我们的前面的战士搜缴了吗? 难道她们是战斗部队里的一员?更不象了!她们连弹袋也没有。 那这两个女兵到这里来干啥?这里没有越军的阵地,也没有他们防御的机关,真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看的时间很短暂,因为部队在往前运动,不会有太多的时间给你慢慢观赏,再说后面的弟兄都要看看,你不能总是占着位置啊! 我只记得两人个子不高、也不漂亮,但也不丑,完全没有其他越军的尸体死的那样痛苦和悲惨的表情。相反,两人死的很平静,因为她们的穿着太整齐了,仅仅是腰间的衣服有些裸露,不太多,还不至于使人产生淫荡、色欲的想法。 我也没有注意她们是哪个部位中了枪,因为时间太短暂了!还有在那个时候,大家也没有那个好奇心了。因为在你身边的尸体太多了,其实最重要的是:没有谁愿意去看那令人生畏的伤口。 “快跟上!”有人在提醒。 我们迅速地爬上坡光高地,继续向前,来到坡光高地前旁的标高为305的一个山头。 “清剿阵地,就地组织防御!”连队下达了命令。 305高地,高度要比我们头一天攻打的滩头阵地要高,视野也开阔了许多,阵地上越军的工事很完备、也很规范,其中有一处给我的印象很深,那是一个连指挥所的掩体,修的如此完好令我吃惊!里面也相当整洁和干净,再也没有越军生活过的痕迹,当然也没有任何物品留下。 那是一个与深深的堑壕连接的大型掩体,上面的掩护层足有1米多深,里面相当宽大,在中间,还用土堆出了个指挥台,象一个我们农村里小学校里的土制乒乓球台,四周和顶用圆木支撑起来,感觉很坚固。激烈的战斗没有对它造成一点损坏,看来敌人是主动放弃了这一掩体。 高地上的其他阵地上还有不少越军尸体,我们需要对他们进行清理,需要把越军的尸体集中起来,统一掩埋。 为的是战场的清洁,否则,尸体在烈日下很快就会腐烂、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 为的是从人道的角度来对待这些死去的躯体,他们也是士兵啊。 为的是统计战斗结果,了解对手的情况。 可是在第一天的战斗中,没有时间让我们来完成这些工作。 这是我们入越以来第一次干清剿阵地的活儿,也是我不愿意干的事。为什么呢?因为我最不愿意去拖那些越军的尸体,不愿意看到那些战亡了的对手他们那痛苦的表情,不愿意去触摸他们的身体。或许是小时候听恐怖的故事听多了,产生对死尸的恐惧,总认为有鬼魂依附在他们身上。 我们第一天的战斗,容不得我们在战后来清剿战场,因而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打死了多少越军,以及那些越军都是在一种什么情况下被我们干掉的。其实这些内容我也挺好奇的。但现在让我们来清剿人家部队打下来的阵地,我这股子好奇劲儿已经没有了。 我们四周搜索着越军的尸体,他们很多都是在战壕里被打死的。 我很不情愿地来到一个尸体旁,他倒在战壕里,头侧靠在战壕的后壁上,军帽遮住了他的脸,身边的武器早已被战友拿去当了战利品。 我和我的战友两人才把那家伙拖了出来。你别看越南人个子不大,但他睡在那战壕里,你要把他拖上来还是需要一些力气的。 我们把他拉上来放在战壕的边上,然后开始搜缴他身上的东西。可当我们搜遍了全身,什么也没有搜出来,只在上衣的左边口袋里发现了一张小纸片。这张纸片就象我们现在用的名片一样大小,纸张的质量就不要提了,很差的一张发黄的纸片上面记载着两排越南文字。 “阿关!林权!过来看看这上面写了些什么!”我喊着我们的翻译。 两个翻译猫着腰来到我的身边,看着纸片上的文字,很快就告诉我的答案。 “这是他们的名片,上面写的是黄连山省军区192团2营,黄文欢”。 “我靠,怎么是越南总理的名字!” “还有什么?有职务吗?”我问到。 “没有!什么也没了,就只有这些!”他们一口同声的答到。 “怎么连个血型也没有?”我真是感到奇怪。 其实也不奇怪,两国、两军毕竟是有很大差别的。 拿越军对士兵身份的要求这事儿和我军相比,已经差了很大一截。想想我们军队的要求,从你的头上到衣服上,全是你个人的信息;越军却只有一张小纸片,不要说被打伤了流血会模糊上面的信息,就是下雨或者过河弄湿了,谁也无法看清上面写的什么内容。 难道越军不重视抢救伤员吗? 越军对自己的战士很熟悉吗? 越军没有条件做好吗? 难道他们认为自己战无不胜吗? 单从这点很容易看出越军的战伤救护水平,也很容易了解越军后勤的保障能力,他们不象我们那么重视自己的战士。 想不到这只打了十多年仗的部队在这个方面就只有这个水平。如果用今天的眼光看这个问题,我想我军要比越军考虑的周到多了,已经是非常重视战士的生命,并对战斗的伤亡做了充分的准备,体现了我军尽力在提高自己的战场救护能力。 电影里看到美军士兵用的名牌,挂在脖子上,字迹清晰,用现在的话说是:很酷!也很美观,但我不认为会有多么实用。(不知我们今天的军队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还会用布条来做标记吗?) 进入越南两天了,也和越军交手了那么长时间,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们对手的真实情况,才知道我们对手的部队番号。 “原来是地方部队呀!怪不得没有什么战斗力。第一道防御就那么容易被我们给突破了。”在我们连队里,不少人有这样的想法,其中也包括我自己。 我们掩埋完了越军的尸体,清理完了阵地。在305这个不大的高地上坚守着我们的阵地。 战后我才知道,从第一天战斗后,我们的连队和整个步兵营的任务,已经由我们当时担任的部队突击营转换为团预备队了。 预备队,是部队为了保持持续的攻击能力而留下的战斗储备,它没有直接的任务,而是在主力进攻序列后跟进,其任务让我们所有的战斗员此时感到相对的轻松。 当我们在战壕中等待任务时,我们看到了这一天整个战场的情况。在我们的前后左右都不时的有战斗的枪声传来,有的激烈、有的稀疏,包括我们昨天攻下的滩头阵地,也传来了枪声和爆炸声。 这让我们感到非常的奇怪。昨天这些高地不是都被我们控制了吗?而且是整整一天,很安全,怎么现在又打开了? 我们纷纷猜测我们身后高地发生战斗的原因,想不明白为什么?如果有越军袭击,那他们是在我们的包围之中,他们有那么大的胆量和我们战斗吗?他们有那种能力夺回他们失去的阵地吗? 很显然,他们没有这个能力。但为什么会有战斗呢? 那战斗不是很激烈,明显的是一种清剿战斗的枪声。听的出来就是几只枪在射击,爆炸声也不多,没有双方对射的那种火爆劲。 连长看大家好奇,便向上级求证结果,其实他自己也纳闷。 原来确是在清剿残敌。那些昨天被我们打散了的越军,他们躲在山腰的丛林中,无处可走,还有的被堵在了坑道里的越军,没有办法出来,只能冒死抵抗。战斗持续了不长时间,随着枪声的平静,清剿战斗也很快的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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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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