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亲历战争的灰砾 |
||||
|
|||||
10、后方有贼中午,上级给我们划定了阵地选择区域,阵地区域有四分之一在我们国土上,有四分之三在越南国土上。我们反复斟酌:“还是不过界的好。”天黑前,才在我国的四连山上占领阵地。 四连山紧靠河口县城的东南侧,面临越南老街,是四个海拔二百米左右的高地连在一起。我们就在第三个山顶上。山顶上是一块平地,只能占五门炮的地方,6炮就安在了高地与四连山主峰连接的鞍部。射击时,1到5炮可以直接喊口令指挥,6炮就铺过去一条电话线。牵引车和炊事班就安置在阵地右后方四百多米处的凹地里。 战争已经打响几天,前头部队已经推进去很远。越南特工人员的“敌后行动”很猖獗。敌情通报告诉我们:有四五个越南特工人员,穿我方军装,驾一辆我军吉普车,在我后方实施侦察和破坏。尤其在我方纵深处,有的炮阵地被他们捣毁了。这伙敌人相当猖獗,肆无忌惮。夜间,有的越南特务得到我方口令,杀死我哨兵;然后假扮我哨兵站在哨位上,一个个杀死来换岗的人,曾有一个哨位,一夜七个哨兵被杀。一天傍晚,我们连的文书和卫生员奉命到汽车隐蔽位置搬炮弹引信到阵地上来。他俩扛着装有四十八个引信的箱子走在山间的小路上,天黑下来。过了一个小桥,他俩坐下来休息一会儿。这时,从山间的小路上疾步走过来三个老百姓模样的人,向他们打听:“往县城方向怎么走?”文书指给他们路线,那三人消失在夜幕中。五分钟后,我军一个小分队也疾步赶到这里,向他们打听:“看到三个人经过这里没有?”文书向他们述说了经过。小分队的人说:“那是越南特工,你们马上离开这里!”跟着追了下去。这些情况,给我们造成了极大的威胁。我们阵地周围,有很多树林竹林和茅草,暗处的敌人很容易接近我们。在这晴天少阴雨天多的夜里,无论是战士换岗还是干部查岗,我们都要先对上口令,再说上几句话,确认是自己人后才敢靠近前去。军人、尤其是战场上的军人,必须学会并习惯和黑夜打交道。一个人处在夜幕中,不能只看灰白色的天空,必须在最早的时间内发现或察觉隐藏在最黑暗最隐蔽处的敌人。 这天夜里一点多钟,我起身查岗,提上一支冲锋枪向百米外的炮位摸去。在离火炮十来米远的时候,只有蹲在地上,才能借着天光看见穿着雨衣站在炮位上的哨兵。经查,1至5炮岗哨正常。我又向安置在低洼处的6炮摸去,摒弱呼吸、轻迈着脚步,以便隐蔽自己、发现潜伏的敌人。当我接近6炮的时候,怎么也看不见有站着的人影,叫口令也无人回答。“哨兵被杀、还是脱岗?”我狐疑着,端着冲锋枪,审视了周围每一棵树干和每一片草丛,警觉地走近炮位,发现几个人都躺在地上。我极以为是越南特工已经得手,凶手已经逃离或假死还躺在我们的战士中间。我用冲锋枪对着其中的一个人用脚一兜,一个战士站起来。 “你们班长呢?”我压低着嗓音厉声问他。 猛然醒来的战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声回答:“我也不知道。” 我又翻了一个,正是班长王贵发。“你们不想要命了,要是有特工来了,还能有一个活着的吗?看你们的人够不够,是谁的岗,把他叫起来!”我狠狠地训斥他。 漆黑的夜,炮位上还有炮弹箱、炮衣,战士们又都是裹着雨衣睡,人、物不好分清。班长弯着腰清点了一下说:“人够了——我也不知道该谁了,我先站吧。”6炮这才又恢复了岗哨。 战士们太累了,无论哪个岗位的人,精神只要稍一松弛就会睡过去。我们营阵地指挥所就设在我们连阵地旁边。夜里,一个有线电话兵坐在掩蔽指挥所的泥浆上守着电话机睡着了,电话机足足响了半分钟硬没听见,直到远处的人把他叫醒。幸好没有紧急情况,电话兵受到了严厉批评而没有受处分。 在这个阵地已经三天了,射击、休息、射击、休息,谁也没洗过一把脸。官兵们成了一个个抹了鬼脸的“泥猴”。阵地南坡十几米,蹚过一片菠萝地就是从高山上引下来的一股水流。可是,我们白天谁也不敢离开岗位,夜间谁也不敢擅自行动。射击任务频繁的时候,民工扛着纸箱送烟到炮位后方,战士们会轮换着跑过去。每个人都是掏出一把碎钱塞到民工手里说:“师傅,最好的、来几包。”有多少钱、够买几包、找回多少钱,全是师傅的事。 我军占领的越南土地上,经常有他们的武装力量活动。越南老太太在路边假是殷勤地给我们后续部队送水送甘蔗毒死过战士。战前,越南人针对我们修筑了许多山洞,我军攻过之后,洞里的敌人借着草深林密潜伏下来袭击我们。一天下午,我们正在为转移射向紧张地构筑阵地。像一声长长的口哨,敌人的一发炮弹向我们阵地飞来,在我们阵地后面不足一百米爆炸。我们第一次摊上了挨打的份儿。全连官兵立即卧倒。这使我们非常气恼,如果发现敌人一点点踪影,我们的六门火炮就会立即还击过去,打烂他XXXX的。爆炸过后,我们马上爬起来构筑阵地——约十几秒钟又来了一发——我们再次卧倒。该死的敌人看来是盯上我们了,向我们阵地接连不断地打了二十多发炮弹,害得我们也卧倒了二十多次。最近的炸点离我们不足三十米,剧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碎石和灰土砸落在我们身上。“王八蛋,瞎眼的越南兵!”我不自觉地骂出声来。我们的汽车司机们在车上打扑克,知道遭炮弹袭击就往猫耳洞里跑,只是一些土块打在他们身上,没人受伤。阵地构筑好后,我们连续地进行了几轮射击。天,慢慢地黑下来,越南地区的景色已经看不清楚。这时,我要到6炮去看看。刚下山坡两步,几乎在听到呼啸的同时,一发炮弹在我右边二十米平地和山坡的棱线下爆炸。我本能地跳了起来,听见弹片在身边飞过。“喀嚓”一声,只见我正前方的橡胶树被弹片削下来一枝大杈。我真是幸运极了。在事后的几年里,我一直问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趴下而是跳了起来?”也渐渐地明白了平常演习时,卧倒、匍匐前进这些看似无聊的动作是多么的重要。没有刻苦的训练,就没有正确应对突发事件的机能。 看来,敌人这种炮弹的袭击,打人是次要的。他们更重要的目的是,总想用几发炮弹击中我们的弹药而引起爆炸。在界河那边离我们四公里处,我军要在一个村庄附近建立弹药转运站。我们的部队在勘察这个村子时只发现了一个孕妇,认为她肚子大了逃跑不方便才留在村子里,就没有警惕。两天后,我军在这里囤积了二三百车的弹药,越军打了两发火箭炮弹就引爆了。这是他们在抗美战争中惯用的手法——游击队员背上火箭炮弹,接近目标后,他们在地上用土堆一个弹床当发射架,拉上导线,用八节一号电池一串接,炮弹就发射了,用以偷袭美军的飞机场、弹药库等。 爆炸持续了四个多小时。我们看着不断爆炸的火光和升起一二百米高的烟尘,心痛极了。我们咬牙切齿,既恨越南兵的狡诈、又恨我们警戒部队的疏忽。爆炸平息后,我军人员去清理现场,一个藏在猫耳洞里活过来的我军士兵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高举着双手挪出洞口。而那个大肚子妇女,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
|||||
说明 | |||||
|
|||||
[Next]
|
|||||
![]() |
![]() |
![]()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