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战争的灰砾


12、旷野奇闻

在前线撤回的人嘴里,我们了解了许多事情。

越南人打仗时兴家庭包山头。政府命令他们必须死守,撤退就要被杀头。所以,他们就一家老小一起上,孩子压子弹、大人打。每个山头上都有步枪、12.7高射机枪和火箭筒,飞机、坦克、步兵都能对付。有时候,我军攻山头,先是一阵炮轰,步兵冲上去一看,只有丈夫、妻子和孩子的尸体。

越南的游击战确实打得很油,他们经常三五个人一群或单兵埋伏起来偷袭我军。当我们向他们射击时,他们光着脚、连蹦带蹿地逃进树林。

在一天凌晨的战斗中,他们俘虏了我们一个卫生员。我们部队发起攻击时,那个卫生员高喊,“不要打,是自己人。”我们的部队中计了,放心地向高地上走去,当与敌人接近时,遭到猛烈的火力袭击。之后,我军对高地进行了炮火覆盖。步兵攻上去以后,发现了卫生员的尸体。

还有的时候,我军对敌人高地发起进攻时,越南女兵们光着身子、拿着鲜花、欢呼着向我们的部队冲下来,妄想瓦解我军的斗志。这一着,在我军战士面前显得太幼稚了,我们的枪炮照样向她们无情地射击。让她们一个个带着肆虐的奸诈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军承认,战斗中越军最成功的做法就是隐藏尸体。多数时候,我们的步兵只能看见敌人转移尸体把堑壕拖出的新沟和成片的血迹,却很少见到死尸。在一天夜里,我军一个步兵连占据着一个高地。站岗的士兵走近茅草地边小便,一双手抓住了他的腿。他顺势向下开枪射击,打死了抓腿的敌人。步兵连在搜索中发现,是我们的哨兵无意中站在了一个洞穴边。后来,在洞穴里清出了六十多具越军尸体。这是敌人撤退时没来得及炸毁洞口。

随着我军先头部队的推进和后续部队的充实,我们这里安全了许多,紧张的气氛松缓下来。射击间隙,我们可以打扑克,有的人打开收音机,可以收听许多国家的电台广播。

苏联2月19日就发表声明谴责我国,要求我们撤回军队。

日本的电台广播说:无论中国有多么充分的理由,毕竟几十万军队踏上了越南国土。

英国的电台评论说:战争中,中国军队采取了惯用的蚂蚁战术……越方声称,开战第一天,击毁中国坦克48辆。根据越共历来喜欢吹牛的习性,这个数字是不可信的。

新加坡电台说:战争中,中国使用了最先进的坦克,坦克炮上方那个黑乎乎的东西非常神秘……中国军队的战争达成了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越南已从柬埔寨撤回三个师的兵力抵抗中国军队的进攻。大大地减轻了柬埔寨波尔布特的压力。

我国政府的第一号战报说:2月17日7时,中国人民解放军从广西、云南两个方向发起“自卫还击、保卫边疆”战斗……越南军队点燃了停放在“中越友谊大桥”上两节车皮的炸药,炸毁了“中越友谊大桥”。

以上种种消息表明,发稿人有意无意不得而知,听消息的人对战场真实情况却知之甚少。

我们连编入炮兵群执行任务,连队的所有干部早已经都回到了炮阵地上。连长担任阵地指挥,我们其他几个干部实行了干部包炮。我分包在1炮。一天下午,射击口令又一次叫响:“全连射击,101号目标,支撑点,榴弹瞬发引信全装药,标尺503、基准射向向左1——21,集火射向,24发急速射,放!”随着令停旗落,全连火炮愤劲响起……

全装药炮弹,射击距离最远,后坐力也最大。1炮打到十几发炮弹的时候,我发现驻锄坑裂开了大口,火炮前后运动量增大。这样,火炮对驻锄坑的撞击力就会加大。这种情况如果得不到遏制,1炮很可能因后坐严重被迫中途停止射击。我当即告诉瞄准手:“听我指挥,让你放再放。”每打一发,我就拿板斧把垫在炮轮前的两个三角木往后砸两下,跑回来再令瞄准手“放”。几个回合,强烈地震撼和急切的心理使瞄准手忘记了听从指挥,我砸完三角木刚转身向炮后跑,第一步还没有落地,瞄准手把炮打响了。我一个趔趄,只觉得一股喷焰从后脑卷到前脸,好像大脑随着火炮的巨响爆炸了。借着惯性凭着印象跑回炮后,我的眼却睁不开了,担心出了严重问题,顺即用手去摸。火药的残渣、烧焦的眉毛、睫毛、胡子的灰渣脱落下来。眼,睁开了,原来是眼睫毛烧在了一起,再摸后脑,揭下来一块头发烧成的焦瓦。营教导员和一个战士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教导员担心地问我:“怎么样,没事吧?”我说:“没事。”等我醒过神来,才发现帽子不知道吹到哪里去了,找到了帽子,帽徽却始终没有找到。火炮还在急速地射击着。瞄准手太嫩,2炮手装完炮弹刚一回身,他又按下击发器,炮身随着一声巨响猛烈后缩,炮尾蹲了2炮手的屁股。2炮手惊叫一声:“日XXXX吆!”右腿一软,差点儿没跪在地上。要是再早一点发射,2炮手就会骨折。火炮发射时的振颤越来越大。又打了几发炮弹,瞄准手自己眼睛还没离开瞄准镜,就下意识地按下了击发杠杆,以至于碰得眼框流下了鲜血。

24发炮弹发射完了,卫生员给瞄准手包扎眼上的伤口。大伙笑了,指点着责怪他:“孙贵林哪孙贵林,你说你伤了多少人。”他也会意地和大伙憨笑着。

在以后的日子里,先头部队渐渐远去,我们后面的大口径火炮也陆续越过边界向越南腹地开去。我们营则作为军反坦克预备队囤积起来,战斗离我们越来越远。

我们有幸享受战利品了。早年法国人在越南建的养鸭场的几千只鸭子被我军缴获。我们连分到了几十只。外国进口到越南的刮胡子刀片和铝制的小梳子也分发给了每个官兵。我们吃着鸭肉、拿着打扮自己的新奇的小玩意,得意而又欣慰。过界的部队更是幸运,他们的炊事员可以在随处可见的死牛、死马身上挖一块肉下来做菜吃。

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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